SAINT-天聖

方茉一個人走在被樹木包攏的小徑上，蓊綠的枝葉垂落在身子兩側，微風一吹就帶起沙沙的聲響。空氣是如此的清新，卻驅逐不了方茉心底的陰霾。

因為芥蒂著葉初九這個人的存在，方茉胡亂地對姐姐方芹編了一個藉口之後，就匆匆地尾隨在初九三人的身後，有點笨拙地隱著自己的蹤跡，試圖聽清楚他們的聊天內容。

方茉不只一次地告訴自己，她只是想知道葉初九會不會趁著這段時間說她的壞話，好破壞她在白奇學長面前的形象；但是出乎她意料的，葉初九竟然是與林奈肩並肩地走著，反倒是白奇學長落在她們後方一步，這讓方茉打從心底替自己心儀的學長覺得不值。

如果是她的話，如果是她的話……方茉捏緊了拳頭，腦海裡不只一次地幻想過自己有一天真能與白奇交往，但是那些美好的願景此刻就像是一戳就碎的泡泡一般，彷彿在嘲笑她的癡心妄想。

然後，方茉看見初九在與小奈聊著天的時候，右手忽地向後伸去，白奇自然而然地握住那隻細白的手，兩人十指緊扣，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才又鬆開。

那無意間表露出的親密舉動讓方茉心底酸得直冒泡，她咬著下唇，突然覺得自己偷偷摸摸跟隨在後的舉動是如此愚蠢。就算她如何的在意白奇，但是那個人卻不肯也不願將一些關注分到她的身上。

她明明是那麼喜歡學長的，喜歡到就算學長只要看她一眼，她都覺得開心無比，甚至會緊張興奮到不能自己。

可是葉初九出現了，那麼平凡、那麼普通的女孩子，憑什麼可以獨佔白奇學長的所有關愛？她可是……可是從去年見到白奇學長的時候開始，就惦記起那個人了，甚至還為了他加入了旅行社。

方茉的眼底一片酸澀，如果再繼續跟著白奇他們走下去，她一定會忍不住哭出來的。

所以方茉停下了腳步，一雙漂亮的眸子就這樣注視著白奇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遙遠，直到被一片碧綠吞沒為止。

方茉閉了下眼又睜開，垂在身側的兩隻拳頭攢得緊緊的，如同在忍耐著什麼一樣。最後，她終於強迫自己把視線收了回來，命令自己現在不要多想，先回去小木屋，晚些時候再向姐姐跟黑莓、藍莓尋求協助。

只是她才剛轉過身子，眼底在映入了熟悉的蔥翠綠意時，一陣暈眩感卻也驟然襲上。纖細的身子晃了晃，步伐甚至有點踉蹌，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倒向一旁的樹木。若不是手掌剛好貼上了樹幹，藉以穩住身形的話，說不定會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呼……呼……」方茉不舒服的喘著氣，細緻的眉毛蹙得緊緊的，一張秀美的臉孔褪去了血色，顯得蒼白不已。

就在方才，暈眩感突然湧上的時候，腦海裡也快速地閃過了幾個畫面。黛藍色的天空、歪斜的新月、黯沉的森林，以及一條不知通向哪裡的小徑……

不，不能說不知道通向哪裡。方茉按著胸口，急促的呼吸著，她看過甚至也走過那條小路，那是通往月色湖的路線！

但是但是，方茉更加慌張了。她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現在的天空也還明亮不已，她又是在哪時候看過夜晚的森林景色？

是幻覺吧？方茉用力的搖了搖頭，像是想要把心底的不確認感甩掉。驀地，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著一絲關切。

「小姐，妳還好吧？」

方茉心臟一跳，肩膀無意識地繃緊，如同受到驚嚇似地迅速回過頭，但在看到說話的是一名頭髮灰白交雜的老人之後，她彷彿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一般，有些難為情地對著老人笑了笑。

「我沒事……可能是之前暈車的關係吧？」

老人在看到方茉的樣貌時，乾燥的嘴唇微微蠕動了一下，依稀吐出了含糊的兩個字，甚至眼底也迅速滑過一抹異樣，但很快就趨於平靜，恢復了先前的關切神態。

「沒見過妳，眼生的很，該不會是跟著夏伊那丫頭一起來玩的吧？」

「啊，伯伯你認識學姐嗎？」聽到熟悉的名字從老人嘴裡說出，方茉頓時安心不少，原本還殘存的一絲防禦也褪得一乾二淨。

「嗯。」老人，也就是茂伯，他點點頭，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方茉幾眼，忍不住搖了搖頭，「小丫頭，身體不好就不要一個人亂跑……真是的，看起來一副風吹就倒的樣子，還是快點回去小木屋休息，省得給人添麻煩。」

突然被第一次見面的人這樣說，方茉的神色僵了僵，幾乎要用盡力氣才能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容。為什麼要指責她？她明明什麼事都沒做，她甚至很努力地不想給人製造困擾……

方茉的指甲掐進掌心裡，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彷彿極力在忍耐著，就怕自己一個眨眼，淚水就會控制不住地滴落下來。

或許是看到方茉眼底的壓抑，茂伯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又吩咐了她儘快回去之後，就逕自轉身走了。

咬緊下唇，方茉做了幾個深呼吸，想要將那股酸酸的淚意逼回去；但是她才剛回過身子，堆積在心底的委屈就像是驟然茁壯的荊棘一般，瘋狂竄出，溫熱的液體就再也忍耐不住地滑了下來，沾濕她的臉頰。

她一邊走一邊抹去不斷滴落的淚水，嘴唇哆嗦著，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參加這次的社遊。如果她沒有來的話，就不會發現夏伊學姐好像在刻意針對她，也不會被那個莫名其妙的老人指責了……

不對，等等！

方茉的腳步忽地頓了頓，任憑淚痕乾在臉頰上，一時間忘記用手指抹掉。她怔然地張大眼，想起了老人在看到她的時候，似乎說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依稀是……張蓮！方茉不敢置信摀住嘴巴，卻壓不住衝出喉嚨的低呼。張蓮、張蓮……那是她母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