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絲瑪麗輕輕地關上門板,年老失修的木板門發出古怪喑啞的一聲音響,將凜冽的夜氣遺留在教堂外。

蒼白的月光自屋頂的裂口筆直貫下,軀散周遭的漆黑也映照出滿地的血肉碎片,就連矗立於祭壇上的純白神像也濺上刺眼的血紅,血腥味濃烈得教人無法呼吸。

蘿絲瑪麗一步一步地走過留在兩排長椅間的通道,腳底下不時會傳來異樣的觸感,黏稠軟膩,伴隨著踩入液體的聲音。

那是異妖的某一部分,但是就連蘿絲瑪麗也說不出那究竟是哪一部分,教堂內已經看不出來屬於異妖的完整形體。

烏拉爾成為濺附在地板、牆壁的無數肉塊碎屑。

已經恢復小男孩模樣的涅爾哈特跪坐在地上,他的半邊身體還是呈現妖異的可怕模樣,垂下的髮絲遮住他的表情,他的懷裡抱著開始變得冰冷的薇薇拉。

或者說是薇薇拉的屍體。

透明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滴墜至薇薇拉的臉上,融花了血漬,染成淡紅色的液體。

「涅爾哈特。」黑靴進入涅爾哈特的視野之內,蘿絲瑪麗跟著蹲下身,他的聲音拔去平時的尖刺,柔軟得像一泓流水,「我們不能待太久,天快亮了,涅爾哈特。」

「……我知道。」沉默一會,涅爾哈特才疲憊的說,像是揉入了太多的感傷,一個孩子不應該有這樣的語氣。他慢慢地放開薇薇拉,將小女孩失去溫度的身體平放至地板上,開在胸前的血洞依舊是教人見了怵目驚心,「我本來想帶這孩子走的,如今卻只能將她孤零零地留在這。」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蘿絲瑪麗低聲的說,月光照亮他潔白的皮膚,鮮紅的短禮服宛若要和滿室的血腥融為一體

蒼白色的月光依然靜靜地映照著滿地的血腥,也照著失去生命的小女孩。

涅爾哈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他張開雙手,看著自己滿掌的鮮血淋漓。在積匯在地面上的血泊中,他可以看見自己嚇人的猙獰模樣。

「身為異妖,為什麼卻又會是清道夫嗎?」涅爾哈特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低喃著,「那還用說嗎?因為我想保護人類啊。當年發現我、撿到我、教導我、賦予我一切的人,是我的人類母親,我想保護她所愛的世界。只是……只是這具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而異妖的身分也不知道能……如果被他人所發覺的話……」

「我做了一個夢。」蘿絲瑪麗忽然說,也不知道是不要要轉移涅爾哈特的注意力。當那隻似乎還有黑燄餘火在微微晃漾的左眼望向他時,他繼續說下去,「我夢到我對自己身分終於有自覺的那一天。」

涅爾哈特似乎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天,他輕輕地「啊」了一聲。

「即使我是奇武兵的身分,父親、母親、妹妹他們依然將我當人看待,不認為我只是一把兵器。對於突然變成人形的我,他們給予了我愛情。」

看見涅爾哈特想要向前一步,卻踉蹌地晃了一下身子,蘿絲瑪麗伸出手,穩穩地扶住了他。

「然後,是你拯救了失去一切的我。」

「蘿絲瑪麗……?」彷彿不習慣從總是言辭刻薄的奇武兵口中聽見感性的話語,涅爾哈特訝異地睜大眼。

金髮少年無預警地向前傾靠,讓自己的前額碰觸上涅爾哈特的,他的嘴唇開闔,吐露出一串低低的聲響,隨後抽身後退。

「咦?你說什麼?喂,蘿絲瑪麗!你是說什麼?不要用你們奇武兵才知道的鳴響說話啊!」眼見自己的奇武兵居然不顧他地向教堂大門走去,涅爾哈特大吃一驚,慌張追上。

「我說你再不自己跟上來,我就要把你這個和以前個性差很多的沒用清道夫甩掉了。」蘿絲瑪麗頭也不回的懶洋洋說。

「什麼──太過份了!誰是沒用清道夫啊!」

矮小的身影氣急敗壞地自後追著一身鮮紅的人影。

石教堂被遺留在後方。

蘿絲瑪麗像是在享受身後的大呼小叫,鮮紅的嘴角慢慢地勾起笑。

就算你的異妖身分被人發現。

就算清道夫協會反追殺你。

涅爾哈特.羅倫斯.費雪──

蘿絲瑪麗再度低語,以著只有奇武兵方能懂得的語言說:

為了你,我願意與全世界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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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