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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26題】False Start──起跑犯規

 

 

「眼睛……」

 

「什麼?十代首領,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就是……山本的眼睛……」

 

「那個死棒球狂?難道他對十代首領做出什麼大不敬的事?可惡,我立刻去炸了他!」

 

「咦?不、不是啦……獄寺你冷靜一點!」

 

並排行走的一道人影看起來慌慌張張地抓住另一道人影的手臂。

 

放學途中的夕陽,將並盛町的街道染成曝光相片似的黃暈色,映入眼中的景象就像是泛起一種古老的悠遠色調。

 

「十代首領,那種傢伙別去在意他就好了。老是一張笑臉的,看了就討厭。」

 

獄寺的聲音聽起來連基本的掩飾都沒有,那種厭惡是直接的、真實的,就像鏡子毫不隱藏地反映出情緒一樣。

 

「老是一張笑臉……嗎?」

 

綱吉低下頭,像是在數著前進的步伐,右手邊是友人拿出打火機點燃香菸的音響。

 

至於左手邊,今天是空空盪盪。

 

綱吉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吐出一口氣,不知道是遺憾還是放鬆,他有時連自己的內心都弄不太明白。

 

他其實想跟獄寺說,山本也有不笑的時候。

 

好幾次,當那雙很深很深的眼瞳斂起所有笑意,就這麼筆直地注視自己,目光彷彿帶有無法言喻的重量。

 

那個時候,綱吉真的覺得很可怕。

 

山本的眼睛……確實令他感到害怕。

 

 

 

距離下課鐘響還有十分鐘,講臺上的老師正將一張張數學考卷分發下去。

 

念著名字的語調時高時低,同時也代表考卷上的分數是好還是壞。

 

當考卷回到綱吉手中的那瞬間,標在右上角,打得大大並且鮮豔到刺目的紅色數字,對他來說簡直像是一個不祥的記號。

 

27分。

 

要是讓里包恩瞧見這個分數,鐵定是直接拿他當做練槍用的靶子。

 

一想到這裡,綱吉連忙地左右張望一下,沒有秘密通道突然冒出,教室內顯然也沒有任何屬於小嬰兒偽裝過的痕跡。

 

只是還來不及鬆口氣,隨即從講臺上拋出的宣告,就像是要印證心中剛剛閃過的不祥預感。

 

「山本、澤田,你們兩個放學後給我留下來!考那什麼分數……感情好有必要連分數都一樣嗎?」

 

後半句是只有獄寺不在才敢說出的話。

 

講臺下是同班同學竊竊的笑聲,像是小小的浪,還沒拍上陸地前緣便又退下。

 

綱吉垮下一張臉,沒有哪個學生聽見必須課後輔導還能高興的起來的。他無力地將臉頰貼上桌面,側向一邊的視線剛好瞧見隔壁座位的山本對他露出笑,像是覺得有趣地指了指他自己考卷上的鮮紅數字。

 

啊,真的一樣是27分。

 

「真幸運,和阿綱同分呢。」

 

那張笑臉所吐出的句子,很難令人辨認得出是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不管是真是假,考那種分數應該不可能和幸運扯得上關係吧?

 

綱吉在感慨著對方的想法越來越難以理解的同時,心裡則為了那張熟悉的笑臉感到莫名地安心。雖然獄寺說看了就討厭,但他還是比較習慣看到山本對自己露出微笑的樣子。

 

綱吉似乎是覺得愛睏地半瞇著眼睛,他沒有特別去深思,明明是同一範圍的數學小考,為什麼山本在前天有辦法考到八十九分,今天卻拿了一個表示紅字的27分?

 

 

 

放學後的教室,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還要顯得空曠,空間感在突然間好像被放大一樣。而當影子隨著夕陽被拖得長長、斜印至地板上的時候,一種寂寞似乎就要因此靜靜地發酵。

 

大片大片的橘金色光輝和陰影,像要把教室内部切割成無數塊的獨立空間。在上一堂課寫滿公式和驗算的黑板,已經讓人擦得乾乾淨淨,偶爾還能聽見由其他教室傳來的桌椅挪動聲、遠離走廊的腳步聲。

 

以及,筆尖和紙張接觸的沙沙聲。

 

綱吉低著頭,非常努力地和桌面上的練習卷奮鬥著,他的睫毛也跟著垂得低低的,讓夕陽的餘輝染成淡淡的金棕色。

 

排列在考卷上的習題洋洋灑灑佔了整大面,那是數學老師在離去前交代下來的作業,沒有寫完不准回家。

 

在紙上移動的筆尖幾乎不到半晌就遲疑地停了下來,綱吉苦著臉,他的肩膀則是喪氣地垮下。那些拆開來看分明再普通不過的數字和符號一組合起來,簡直就像是來自別的世界的怪獸,正毫不客氣地對著自己張牙舞爪。

 

「到底x和y的位置要設在哪裡啊……」

 

哀怨無比的嘆氣終究是溢了出來,在題目上打轉有好一會的自動鉛筆,無論如何就是沒辦法落下,更別說是寫下正確的答案。

 

進度在一開始就受挫的綱吉忍不住偷偷瞄了隔壁坐位一眼,一樣和自己是課後輔導成員的山本,卻彷彿是進行得相當順利,書寫在紙上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流暢。

 

因為山本並不是不會,只是忙著打棒球才沒時間念書而已嘛!年輕的彭哥列十代首領在心裡做著無謂的吐槽,他沒有發現到,並中的棒球隊在這幾天其實是暫停了練習。

 

於是就更不用說去深思關於明明是同一範圍的數學小考,為什麼山本在前天有辦法考到八十九分,今天卻拿了一個表示紅字的27分這樣的事了。

 

似乎察覺到對方的目光,原本埋頭一直書寫的山本忽然抬起頭,對著綱吉露出了微笑。他的眼角因此而瞇細,使得總是給人爽朗印象的笑容多出一絲的柔軟。

 

綱吉瞬間感到面上莫名一熱,他有些慌慌張張地將視線再度轉回來。只不過剛剛的分心顯然沒有幫忙將思緒釐得更清楚一點,他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頓時覺得充斥在腦海中的根本是一團漿糊。

 

偏偏不寫又不行……

 

自動鉛筆重新被認命似地握緊,綱吉吐出一口長長的氣,強迫自己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應該專注的習題上頭。

 

這期間誰也不曾再開口說過什麼話。

 

安靜的教室,安靜的空間,外邊的走廊如今已經聽不見什麼聲音。屬於其他學生的腳步聲和課桌椅挪動聲,如同是退潮時的浪,一口氣退得乾乾淨淨。

 

留下的僅有筆尖和紙張接觸的沙沙聲響。

 

沙沙聲有兩道,接著變成了一道,再接著是讓無聲給取代。

 

山本放下筆,維持相同姿勢的手指在一瞬間還傳來發麻的感覺,練習卷上空白的地方都讓他整齊地填入答案。

 

這張考卷如果現在讓二年A班的數學老師看到,或許他會吃驚地瞪大眼,然後對於山本在今天所考出的分數感到萬分的懷疑。

 

全部正確,右上角的分數欄裡,唯一能打上的數字就只有一百分而已。

 

山本鬆握了一下五指,他轉頭看向比他更早停下筆的綱吉,有著淺棕髮色的男孩似乎寫到累了,正趴在桌面上陷入熟睡。

 

「阿綱?」

 

那一聲未曾刻意壓低的喊叫,有如投入水面的小石子,直直地墜落至底處。

 

山本拉了一張椅子改在綱吉的對邊坐下,他用單手托著下顎,看見綱吉即使是睡著也緊握著筆的模樣,不禁讓他的唇角上揚起。

 

那張沉浸在黃昏中的睡顏有種未脫稚氣的天真,眼眸緊閉,嘴唇在不自覺中甚至是微微地張啟著。

 

然後山本鬆開支撐的右手,他低下頭──

 

 

 

綱吉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他的意識起初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又該做些什麼,等到「數學」兩字躍入他的腦海,那雙緊閉著的眼眸是猛然地睜了開來。

 

完了!他的習題!

 

只是當綱吉用著最快的速度抬起頭後,他的腦袋在瞬間幾乎是呈現空白,原本要溢出的悲鳴卡在喉嚨裡,像是失去發聲的能力。

 

綱吉看到了山本的眼睛,就坐在對面,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可是那雙在他睡著前還是帶著微笑的眼睛,此時此刻卻是斂起所有笑意,就這麼筆直地注視他,目光彷彿帶有無法言喻的重量。

 

如此的深,如此的沉。

 

背後像是竄起了某種顫慄,綱吉的身體在這一刻是反射性繃得緊緊的,喉嚨也一併傳來乾澀的感覺。

 

綱吉的嘴唇無意識地張闔幾次,好不容易才終於有辦法擠出細微的聲音。

 

「那個……山本……?」

 

綱吉覺得害怕,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是覺得山本的眼睛很可怕。

 

山本的眼睛很快地垂掩下來,那是一個剎那的動作,隨即一抹熟悉的笑容再次地展露在綱吉的眼前。

 

就像是綱吉方才看到的只不過是他的錯覺罷了。

 

「哈哈,阿綱你睡飽了嗎?」

 

山本單手托著下顎,像是打趣地笑著。

 

綱吉整個人在頓時間鬆懈下來了,喉嚨裡的乾澀感跟著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他熟悉的山本,不會讓他感到害怕的山本。

 

他下意識地摸摸嘴唇,有人碰觸的感覺果然只是一場夢。

 

「不過,阿綱你這邊倒是有點不妙呢……」

 

山本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考卷,露出傷腦筋的苦笑。就如同他所說的不妙,大半的習題仍然是空白狀態。

 

於是卡在綱吉喉嚨裡的悲鳴終於還是溢了出來。

 

 

 

這時候的綱吉還不能明白,他的害怕原來並不是害怕,而是太過在意山本所產生出來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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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