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符邵音張開了眼睛。
她花了一點的時間,才意識到她是躺在自己的房間裡。
她不確定自己躺了多久,身體僵直得都有些不像是自己的。她試著撐坐起身子,緊接著發現到對著床外的那隻乾瘦手臂,傳來了某傳奇異的感覺,像有什麼接連在她的皮膚上。
符邵音撥開凌亂的髮絲,的確有個東西在,不知道是誰替她吊著點滴。掛在點滴架上的輸液瓶裡還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液體,也許是營養液,或是葡萄糖液之類的。
符邵音漠然地瞥了一眼,便伸手探向床邊的電話,按下了內線撥出。她沒有多使力地拿起話筒,而是直接開啟對外擴音。
鈴聲響了起下,就馬上被人接起。
「來把我手上的破東西拿下。」符邵音不給人出聲的機會,冷淡地交待完命令,就將通訊切斷。
幾乎不到數分鐘的時間,門外頭就傳來兵荒馬亂似的響動,聽起來就像是有一堆人急急趕來。
最後敲門進入房間的,是在家族中地位僅次於家主的長老,和一名負責照料符邵音起居的年輕女孩。
乍見到符邵音清醒無比地坐在床上,中年男子不由得激動不已,眼眶甚至微微泛紅。
「家主!太好了,妳總算醒過來了……妳一連昏睡數日,眾人都擔心死了……」
「我睡了幾天?」任由人拔出手臂上的針頭,再按壓棉花,繼而綁上一圈止血繃帶,符邵音遣退女孩,言簡意賅的問道。
「整整三天,家主。」
「符登陽呢?」
「少主不久前剛好去村裡……」雖說知道他們母子間的感情疏離,但中年人每次聽見符邵音用冷冰冰的語調喊著符登陽的全名時,總會生起那就像在對待陌生人的錯覺,「不過我們已經立刻通知少主了,相信他很快就會趕回。」
「是嗎?」符邵音彷彿一點也不關心,甫清醒還帶著嘶啞的嗓音又問道:「乏月祭的準備進行得如何?」
「是,一切都相當順利。少主非常用心的學習,相信明晚的祭典,他一定會是襯職的主祭。還有,楊家、黑家亦派代表前來了。」
「有誰?」
「楊家是現任家主的百罌小姐,還有她的一票家屬,都是些年輕人,也許是新培育的狩妖士。黑家的……是黑令。」中年人的眉頭不自覺地擰起來,顯然他也聽聞過其他狩妖士對黑令的評價。
「楊家丫頭的家屬嗎……是怎樣的人?」
「咦?呃,有個灰髮的少年,還有個白髮的,一對雙胞胎……好像還有一個很像國中生的……」
「是不是娃娃臉、大眼睛、頭髮亂翹?」
「啊!對、對,家主妳怎麼……」
「沒事,我大概知道是哪些人了。來者是客,別怠慢人家。」符邵音輕描淡寫的帶過,明顯不打算繼續這話題。
中年人也不敢多問,只是點頭允諾。
「去把芍音找來。」符邵音又說,「還有等符登陽回來,叫他和另外幾個管事的傢伙一起到我房外等著。在這之前,就由你先去宣佈、乏月祭的主祭換人由芍音負責。」
「什──家、家主!」
「我說的還不夠明確嗎?你是哪裡聽不懂?」
「但是、但是,小小姐年紀還小,還無法承擔這項責任……況且少主都已經摸熟了流程……」
就在中年人試著據理力爭的時候,那微啞的嗓音冷冰冰地落下了。
「羅明棠。」
像條鞭子地抽得人一震。
「你以為你是在對誰說話?你忘了我是什麼人嗎?」
中年人瞬間噤聲。他明明就是四、五十歲的年紀,在符家地位也高,然而此刻站在符邵音的面前,卻覺得自己就像是捱受訓斥的孩童一樣。
坐在床榻上的符家家主因為剛醒過來不久,看上去虛弱,在寬鬆衣物的包裹下,身子骨更是瘦小。然而她的雙眼嚴厲冷峻,光是和她對上視線,就會不由自主的心生退怯之意。
那是符邵音,位於最高位的符家家主。
中年人什麼也不敢再多言,他低頭稱是,急促又快速的離開了房間。
符邵音轉過頭,看見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那是一張比實際年紀還要蒼老又難掩疲累的臉,唯有一雙眼睛仍是炯炯有神,像是不會熄滅的炬火。
符邵音將額角抵上窗邊,腦海中似乎又浮現了出什麼。
有誰在說話。
我答應妳,我答應妳……■■,我一定會……
是了,她答應過某人。她會,她一定會……
她符邵音一定會……
思緒像是逐漸飄遠,符邵音慢慢的再次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