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迅雷不及掩耳地動了,她手中的青色絲線往虛空中一甩,瞬息之間竟是自黑暗裡拖拽出什麼。

「我操!」一刻的髒話憋不住地衝出。

青色絲線另一端,接連的赫然是符家人。

那些年輕男女的面孔對一刻他們來說是陌生的,可是白底黑盤扣的祭典服飾,卻是再清楚不過地標明了眾人的身分。

「你們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等情絲大人使用完這批後,我再去本館那帶來新一批的人如何?」符廊香興高采烈地大笑起來,就像沒發覺到還在屋內的人齊齊變了臉色。

一刻他們不可能聽不出這話裡意思,他們立即就明白過來。本館那些昏迷的符家弟子,現在反倒變成情絲手上的籌碼,只要她願意,她還可以繼續抓來其他人。

「好了,廊香,去陪妳的維安哥哥玩。至於姐姐妳,就把封印交出來,為了我等的『唯一』哪。」

情絲的藍眸戾光一閃,掌中絲線是隨她操引再動。

剎那間,那些該因藥效喪失意識的符家弟子們,竟是一個個張開了眼睛。他們的雙眼空洞,缺乏神采,彷彿只是一具無靈魂的人偶。

接著,這些人偶不由分說的掏出符紙,就見一把又一把的兵器在白光中驟現。

「小白!」柯維安在這一瞬大叫。

「知道了!」一刻毫不猶豫地扣住柯維安的胳膊,將人往另一個方向用力一扔。

一見柯維安在地板上靈活滾動,迅速抄起角落裡的背包,一刻也召出白針,全速地往前疾奔。

「楊百罌,蘇染他們就先拜託妳了!」

面對一刻拋來的叫喊,楊百罌的怔愣只是轉瞬,她馬上就理解過來自己的任務。

「汝等是我兵武,汝等聽從我令!」楊百罌的指間飛射出數張符紙插立在地面上,精準地將蘇染、蘇冉、黑令還有符芍音都圈納在符紙的範圍內,「圍守之界!」

淡白色的透明障壁即刻升起,有如最堅固的堡壘,沉默地守護著領地裡的四人。

黑令反射性就想張開手指,將自身的靈力凝聚成形。

可是當第一個銀紫色的光點剛冒出來,霍然又被黑令親手掐滅了。

黑令想到那張絕望又幾欲瘋狂的娃娃臉,想到那詛咒般的嘶聲吶喊,然後他想到那聲抱歉。

「……要說的,應該是我,對吧?」黑令鬆開了五指,改壓按在自己的傷口上。

下一秒,大量的銀紫光點如破堤的河水,奔湧至傷口底下。

黑令從來沒有動用過靈力來替自己療傷,他不在意痛楚,不在意很多事。他總覺得活著太無聊,就算死了也沒關係。

可是這一次……他覺得不是沒有關係的,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沒受那麼重的傷。

──這樣他的朋友,也不會露出絕望又瘋狂的表情了。

楊百罌注意到結界裡的動靜,她冷厲的線條驟然放鬆,旋即又迅速繃起。

不止是蘇染、蘇冉、黑令、符芍音,還有一個人。

「楊百罌!」一刻的喊聲又傳來

楊百罌抬眼,足下同時有了動作。她飛身躍起,雙臂及時接攬住被一刻使勁拋來的瘦弱身軀。

那是符邵音的身體。

沒了傾絲在裡頭,那具身體卻還保有一縷呼吸,但也僅僅只有這樣而已。

「傾絲的一部分還留在符邵音體內,否則就會和符登陽一樣,只是屍體罷了。」粗礪的聲音在楊百罌身後乍現。

接著,年輕的楊家家主就感覺到自己有些失速的身勢被一股力道穩住,有人自後阻斷了她的後退。

「趕緊做完宮一刻要妳做的事,然後拿出妳的全力來,楊家的小鬼。別讓我失望,范相思對妳的評價挺高的。」也只有灰幻可以用這種硬梆梆的語調諷刺人。

將符邵音也送進自己用符術架出來的結界中,楊百罌站直身子,撥開髮絲,嬌豔的臉蛋冷若冰霜。

「這話該是我要說的才對。」話聲方落,楊百罌的掌中已攢住新一批的符紙,「汝等是我兵武,汝等聽從我令,明火!」

飛竄至空中的符紙自燃出火燄,轉眼又分裂出多個火球。

熾烈的緋紅火燄沒有馬上鎖定敵人,而是在半空中也升起眾多石塊後,登時包纏上去,隨後就如同箭矢一般,朝著屋外齊齊發射。

本來要竄入别館的符廊香被這波攻勢阻止了腳步,畢竟她是木頭為身的鬼偶,對火燄尚抱持著幾分忌憚。

就在這當下,別館裡的眾人已盡數奔出。

柯維安抱著從背包中拿出的筆電,向一刻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按我們說的計畫行事吧,小白。」

「少逞強,不行了就喊。還有把我之前的感動還來,混蛋!」

感動?柯維安的思路一旦恢復敏銳,就運轉得飛快,一晃眼他就猜出一刻的真意。

「啊!你是說玩弄、十八禁的那段話?」

「幹!去……滾你的蛋!」一刻下意識想罵出「去死」,可是來到舌尖的話猛地吞下,轉變成另一句粗魯的驅趕。

在明白柯維安當初為什麼會說自己已經見過地獄後,就算只是一種口頭禪,一刻也不想再對柯維安說出那兩個字。

柯維安又豈會察覺不出一刻那份彆扭的體貼,他的心頭立時熨上熱度。

「甜心、甜心,我果然超級愛你啊!不過身為男人,說什麼都不可以說出不──」

「不幹事是真的想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突如其來的一腳踹斷了柯維安滿腔熱情的呼喊。

灰幻無視柯維安被自己踹得撲地,臉都埋在地面上。他大步地走向前,順道暴躁地發出咋舌聲。

灰幻的身上本來就沒有「體貼」這項成份在,他只知道速戰速決,最重要的是得到結果出來。

「時間拖長對你沒半點好處,柯維安。」

「咳呃……我越來越懷疑你真的是夾帶私仇了,灰幻……」柯維安爬了起來,胡亂地抹抹臉,順便呸出不小心吃進嘴裡的塵沙。那張娃娃臉經過那麼多次的擦拭,上頭的血污反倒淡去不少。

柯維安比誰都理解灰幻的那一句話,就算他不再受縛於真相,卻依然改變不了自己身上禁制支撐不了太久的事實。

符芍音的血只是暫時鞏固了崩解的金字,如果連紅紋也撐不住的話,那麼等待在前方的,就唯有禁制毀壞的下場。

到時候,自己……

不,還不到那時候!柯維安深吸一口氣,快速瞄了在另一方對峙的情絲與傾絲,隨後直望站在火石之後的符廊香。

「禁制要毀掉才有趣。」符廊香的眼彎彎,燦爛的笑容和柯維安有幾分相似,「你明明也是鬼,鬼就該有鬼的樣子,維安哥哥。」

符廊香的最末兩字咬得份外甜蜜,也份外用力。隨即兩隻細瘦的腳像羚羊蹬跳,揮甩的駭人手臂隨著身子在空中一扭,也猛然張開張牙舞爪的數根觸手。

然而底下的四人,就像是早有了準備和計畫。

柯維安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探進筆電螢幕,重新從柔軟如水面的螢幕底下拖出一支巨大的毛筆。

同一時間,灰幻也大力拽住柯維安的衣領,以著和那纖細手臂不相符的粗暴力道,霍地將柯維安遠遠的擲甩出去。

「什──」失去攻擊目標的符廊香愕然,她反射性扭頭。

那方向,是情絲她們那邊!

柯維安原來沒有要和她對上的意思嗎?符廊香稚氣的面容扭曲,可突來的變故逼得她不得不立刻再扭轉身子。

地面乍生的粗大石柱來勢洶洶地往上刺冒,倘若符廊香再慢上那麼一步,只怕她就要被扎掛在石柱的尖端上。

符廊香稍嫌狼狽地落地,在這一眨眼的工夫,她發現成排的石柱就像城牆一樣,把她和另外兩抹人影留在這側,不讓她輕易就能過去情絲那方。

而那兩人,沒有一個是和自己外貌相仿的娃娃臉男孩,不是她渴望親手撕裂的維安哥哥。

「這樣子……真的太過份了。」符廊香的錯愕轉為甜美的笑靨,卻掩不住從中散發出的絲絲陰狠,「維安哥哥竟然把你們留給我嗎?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暗中計畫好的?過份、過份,他怎麼能不陪我玩?」

「妳是白癡嗎?既然都是暗中了,最好還會讓妳知道!」一刻扯出獰笑,對符廊香的話語嗤之以鼻,也不打算說破他們的計畫擬定,就是憑靠著柯維安在他臂上的書寫,「還有,陪妳玩?別笑死人了,妳他媽的想指名柯維安,也要看妳夠不夠格。死小鬼,還輪不到妳哪。」

「你!」

「浪費時間的言論就到此為止,再多廢話也改變不了妳的結局,符廊香。」楊百罌抽出符紙,豔麗的臉龐面無表情,美眸裡像含著碎冰,森冷得令人畏懼,「不是該存在的東西,就乖乖的回去應待的地方──汝等是我兵武,汝等聽從我令,疾雷!」

迅雷不及掩耳凝結在半空的銀白電光,瞬間為這場戰鬥果斷的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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