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天聖

【英文26題】Treasure──寶物

比喜歡更喜歡的情感是什麼？

是愛情嗎？哪，是人們嘴裡所歌頌的，所讚嘆的，所嚮往的，愛情嗎？

但是，有一名女孩不懂什麼是愛情。

細白的指尖壓按上眼罩，黑色骷髏圖案的眼罩。

庫洛姆覺得被覆蓋住的眼球似乎微微地傳來脈動，在她的手指尖下顫動著，像是心臟從胸口跑到了右眼眼窩的位置。

眼睛有點痛。庫洛姆改用整隻手掌壓按住眼罩，她蹲下身體，纖瘦的膝蓋彼此碰觸並立在一起，背脊蜷曲著就像剛出生的幼貓。

身邊有人在指指點點的聲音，他們竊竊私語著，並且投以狐疑的目光。

並盛中學的學生們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一名穿著黑曜制服的女孩蹲在他們的校門外。

庫洛姆按著眼，把頭垂得更低，她蹲在校門旁側的圍牆前，原本看起來就單薄的身子，彷彿風一吹就會不見。

午後的橙紅陽光卻連那嬌小的墨綠身影也溫暖不了。

聲音聲音，有好多吵死人的聲音。那些大大小小的聲音在庫洛姆的腦海中化作顏色不一的方塊，喀啦喀啦地推擠著、擦撞著，像是非得在她的腦海內掀起一場天翻地覆。

庫洛姆的一隻手是按著眼罩，她的眼球還在像心臟一樣，一顫一顫地傳來脈動，而且疼痛著。另一隻手臂是環住膝蓋，貼觸在磕人膝蓋骨上的手指是誰也沒有發現到的收緊、再收緊，偏白的皮膚，蒼藍的血管如同藤蔓似地妖嬈伸綻。

有誰的腳步聲在接近，向著自己的方向，硬底皮鞋摩擦著灰階地面，發出喀噠的音響。

察覺圍牆前無故蹲著校外人士的並中風紀委員正要開口斥喝。

「喂，妳……」

「庫洛姆！」

更快一步的是男孩充滿吃驚的叫喊，澤田綱吉抱著書包，淺棕的眼眸睜得大大，無比訝異地看著就蹲在自個學校外的墨綠身影。

於是準備朝向虛空抓取武器的細白手指硬生生打住，繞了一個徒勞無功的弧度，又回到膝蓋上。

庫洛姆慢慢地抬起眼，單邊的眼睛清晰地納入男孩的樣貌。

有些翹亂但是看起來很柔軟的褐色髮絲，大睜的眼眸，抱著書包的細瘦手臂，還有因為自己而顯露出來的慌張姿態。

「首領……」

好像小動物一樣。

好可愛，好可愛，好想伸手抱抱。骸大人不在，所以可以伸手抱抱嗎？

庫洛姆的手指從眼罩上移開，眼罩後的眼球已經不會再像心臟般地一顫一顫抽痛，包括腦海內那些討人厭的方塊，也一併消失得無影無蹤。

庫洛姆站了起來，但是長時間的同一個姿勢，讓她的小腿湧上發麻的感覺，剎那間的無力造成她站起的動作出現一個踉蹌。

「小心！」

綱吉沒有多想，他拋開了書包，下意識就是伸手衝上前。

男孩和女孩形成宛若擁抱的畫面。

柔軟的身軀和髮絲間傳來的馨香，都令綱吉的心跳驀然地加快，好像在這時候突然領悟到，抱住的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異性。他的臉一紅，耳根子迅速發熱，搭在對方肩頭上的手指趕忙地鬆放開。

但是庫洛姆卻反抓住綱吉的手臂，細白的指尖隔著制服襯衫，固執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庫……庫洛姆？」

綱吉的聲音結結巴巴，忽然間沒辦法直視那張抬起仰望自己的秀麗面龐，那隻漂亮的大眼睛專注到就像要把人給吸了進去。

「那個，對了，妳怎麼……只有妳一個人來嗎？」

視線胡亂飄移的時候才發現到，平常總是跟女孩一塊行動的其他幾抹人影，此刻卻不存在於這裡，這對綱吉來說是有點罕見的事。

抓按在袖子上的指尖剎那間地剝離開來。

庫洛姆站直身體，包裹在墨綠制服下的背脊筆挺，卻又有種一施力就會碎裂的異樣脆弱感。

「首領，果然還是比較想見到骸大人嗎？」

庫洛姆的手指再度撫上眼罩，骷髏的圖案在上面猙獰地齜牙裂嘴。

「雖然骸大人現在不在，但如果我呼喚他的話……」

「不是不是，妳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沒有想見到骸，所以不呼喚也沒關係。我只是覺得，難得看到只有妳一個人。因為平常時候，不是都還能見到犬或千種不是嗎？」

綱吉把書包抱在懷裡，食指刮了刮臉頰，淺棕的眼眸感到些許難為情，卻又充滿真摯地望著面前的女孩。

「看到庫洛姆，我很高興喔。」

那就像是魔法咒語般的一句話。

不，也許比魔法咒語還要厲害。

庫洛姆曾經吃過蜂蜜，那是在她有一次感冒的時候，千種擔心藥太苦，所以又搭配著一小匙的蜂蜜給她。蜂蜜的味道真的又香又甜，一下就把藥的苦澀全部趕跑。

可是，在男孩說出那一句話之後，庫洛姆覺得流淌過自己心頭的，是比蜂蜜還要更香更甜的滋味。她按住了胸口，心臟所在的位置跟著暖烘烘的，像是有小小的火燄在燃燒。

怎麼辦？好高興。太高興了，怎麼辦？

「因為我想要見首領，所以就跑來了。」庫洛姆垂下眼簾，視線是盯著腳尖，她不知道接下來說出的話會不會太任性。「首領很少來黑曜，都和其他的守護者在一起。我做得不好嗎？」

綱吉反射性就想反駁，那絕對不是做得好不好的問題。而且，先別說其他的守護者是和自己同校的關係──其中一人還是澤田家的寄宿者──再怎麼樣，綱吉都認為女孩子就是要受到人保護才對。

但是綱吉並沒有將所想的這些說出口，他抓抓頭髮，看看天空，再看看地面，然後像是鼓起勇氣地深吸一口氣。

「庫洛姆，等一下有急著要回去嗎？如果沒有的話，願不願意陪我到書局一趟？」

庫洛姆迅速地抬起頭，映入眼瞳內的男孩，正有點不知所措地對自己露出笑容。

「今天的天氣很好，時間也不會太晚。所以……」

「那我可以牽著首領的手嗎？」

「咦？要、要牽我的手？」

「我想要牽著首領的手。還是說……不可以？」

被那隻像是小動物般若有所求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綱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字眼。他的眼神飄移開，但他的頭顱確實是點了點。

欣喜的笑靨像是煙花一樣，在庫洛姆那張秀麗的臉蛋上綻放開來。

庫洛姆伸手握住了綱吉的手，讓自己的手掌心和對方的手掌心密合在一起。她覺得首領的手好溫暖、好溫暖，那份熱度順著蒼藍的血管，一路像藤蔓伸綻地遍佈了她的全身上下。

怎麼辦？好高興。太高興了，怎麼辦？

庫洛姆偷偷覷著身邊男孩的側臉，有些翹亂但是看起來很柔軟的褐色髮絲，發著紅的耳根，不時輕顫的眼睫毛，還有因為緊張的關係而抿住的唇線。

「首領……」

真的好可愛，好溫暖。庫洛姆在心裡小小聲地說，瀰漫在胸口的是比蜂蜜還要香還要甜的滋味，就連身邊的空氣也被染成了蜂蜜色。

這種感情，比喜歡還要喜歡。

會是愛情嗎？是人們嘴裡所歌頌的，所讚嘆的，所嚮往的，愛情嗎？

庫洛姆不懂什麼是愛情，沒有人教過她這是什麼，即使是重新賜予她生命的六道骸也沒有。

但是但是。

「我想跟首領在一起。」

「庫洛姆，妳剛有說什麼嗎？」

隱約中似乎捕捉到隻字片語，讓綱吉困惑地轉過頭，剛好錯過了另一抹從校內走出的熟悉身影。

「你聽錯了，首領。」

庫洛姆的眼神在這一瞬間越過綱吉，和那名少年的眼眸筆直對上。

對方原本發現綱吉而露出的笑容在瞧見庫洛姆時，瞬間消褪得乾乾淨淨，沒有笑意的眼睛是一種冰冷的凌厲。

不會讓給你的。庫洛姆無聲地說，對著那名揹著球棒的少年說。絕對不會讓給你的，山本武。

不管是誰，都不會退讓。

──就算是骸大人也一樣。

山本沒想到自己能看見綱吉。

由於社團活動的關係，只能放棄平常會和綱吉一起回去的機會，但是預定好的活動，卻因為臨時有事而取消。看著其他社團在練習的操場，山本吐出一口氣，心裡充斥的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情緒。

唯一清晰地浮露出來的念頭：阿綱也已經先走了吧。

山本耙耙頭髮，轉身就是離開操場，將那些喲暍聲毫不猶豫地拋在身後。

下午的陽光是溫暖的橙紅色，斜斜地打映在校舍上、地面上，眼前的世界就像一幅有些曝光的相片，泛著一種奇異的朦朧氛圍。

一遠離操場，四周喧嘩的聲音便漸漸地小了下來，沿路上很少看見還有其他的人跡。校園彷彿受到安靜支配一樣，異常響亮的是鞋底踩踏上地面，發出的規律喀噠聲。

山本走得不快也不慢，他只是按照著自己的步調在走著，偶爾像是無聊地把目光投落在鞋尖前數公分的灰階地面上。

然後當山本抬起眼，他沒想到自己剛好能夠看見綱吉。

有些翹亂但看起來很柔軟的褐色髮絲，細瘦的手臂，和同年齡男孩相比顯得單薄的肩頭。

山本下意識地露出笑，想要呼喊男孩的名字。可是立即地，他又看見另一抹墨綠的嬌小身影──

庫洛姆．髑髏。

男孩和女孩是牽著手的畫面，使得山本武臉上的笑意是剝落得一乾二淨，他面無表情地和那隻向自己投射敵意的眼眸對視，抓著提袋揹帶的手指同時收緊，骨節突出，指關節泛著白。

不會讓給你的。女孩無聲地說。

是嗎？我也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的。彭哥列第十代的雨之守護者如此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