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李文家旅館的簷廊上,有誰正快速地走著。那人走得又急又快,鞋底和木製的走廊地板不停地敲擊出「啪啪啪」的音響,照射在庭院內的陽光,連帶地也將那人的身影拖拉成一個長條狀,斜映在呈現深褐色的地板上。

 

明亮的日光同樣將那人的輪廓勾勒得一清二楚。茶棕色的頭髮和茶棕色的眼睛,微抿著而洩露出自身固執個性的嘴唇,一張年少的面孔帶著這年紀特有的銳利線條。

 

此刻正快步走在簷廊上的少年,正是李文家的長男,丹哈特.李文。

 

丹哈特一路上都沒有停下步伐,他很快就來到他的目的地,那是位於最底側的房間,同時也是他們旅館小雜工所住的地方。

 

「羅勒!羅勒!」也不管現在時間仍早,尚是凌晨六點多的時候,在門前站定的少年無視門上的白紙,他舉起手,直接就是胡亂一通地敲起門板。「咚咚咚」的聲音迴盪在走廊的底端,也砸碎了早晨應有的安寧氣氛。

 

但是丹哈特才不管他什麼安寧不安寧,他們家可是旅館,旅館做的原本就是早起的生意,哪能讓所有人都起床了,偏偏就是身為雜工的某人,還在房裡幸福的呼呼大睡?

 

真神在上,這可真沒有天理不是嗎?

 

「羅勒.拉芙.拉芙!」丹哈特連對方的全名都喊出來了,然而房內就是沒有動靜。他閉上嘴巴,沉默一會,確認似地聆聽聲音。在敲門聲止住的現在,進入耳內的依舊是一片靜悄悄,顯示房中人不是睡得過熟,就是裝死裝得徹底。

 

丹哈特瞪著閉得緊緊的門板,他大可以直接開門進入,畢竟他們的房間──扣除掉倘若有客人正在使用的──都是不上鎖的。但是丹哈特沒有忘記自己姐姐的教導,進房前務必要敲門,等候著主人的回應。

 

不過丹哈特有種直覺,假使他不採取一些行動,真的這麼傻愣愣的在門前等著,估計等到天荒地老之前,自己就會被旅館的當家之主、他的姐姐,毫不客氣地扭住耳朵,帶著盈盈的溫柔笑意訓話了。

 

訓話還無所謂,可千萬不要罰跪榴槤殼或鳳梨皮啊!想到過往的回憶,丹哈特不由得抖了抖了。他決定再三秒鐘,房間裡面的人再沒回應的話,他就要使出最後手段了。

 

三、二、一。

 

簷廊底端還是被一片靜悄悄籠罩。

 

茶棕色頭髮的少年深吸一口氣,接著拉高聲音喊,「羅勒.拉芙.拉芙!你這隻粉紅色小雞快給我起床!」

 

後半段的其中幾字,還務必求咬字清晰,能讓人聽得一清二楚。

 

下一秒,就聞房內爆出一聲大吼。

 

「嘎──說過多少次了!不准叫我粉紅色小……唔啊啊!」

 

大吼很快就變成慘叫,隨即就是一聲「磅」的音響,像是有什麼重物摔落在地面,再接著從門板後透出的,是一陣微弱的呻吟。

 

「羅勒?」丹哈特大驚,連忙推開房門衝了進去,沒想到映入眼中的畫面,卻是令他瞬間呆愣當場,一雙茶棕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只能一動也不動地杵在門口處。

 

乾淨簡單的客房內,有一條飽滿巨大的海苔捲,正在地板上掙動著。

 

不對,那不是海苔捲。丹哈特眨了下眼後,才終於甩開錯覺。他定睛再注視,赫然發現那其實是一條棉被捲,外頭用繩子纏上了好幾圈,這令丹哈特不由得想起製作完畢的火腿。他趕緊再搖搖頭,將一些無謂的畫面趕出腦海,視線繼續往棉被捲的中心望去,那裡露出了一顆粉紅色的腦袋。

 

而頂著這顆粉紅色腦袋,在棉被內掙扎不休的男孩,就是目前正在李文家旅館擔任小雜工一職的羅勒.拉芙.拉芙,本業則是一名捉鬼師。

 

這名據說在捉鬼師新人排行榜當中,不論是臭屁度還是囂張度都可以排到第一名的男孩,現下倒是看不出平時的張狂,稚氣清秀的小臉滿是氣急敗壞。他努力地在棉被內扭動身子,想要從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只不過他越是掙扎,越是讓棉被捲在地板上滾動而已。

 

一大早看見這樣的畫面,李文家的長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說羅勒。」沉默半晌,丹哈特總算尋回發聲的能力,「這是你的新興趣嗎?呃,我是說把自己捆在棉被裡這樣?」

 

地板上的棉被捲頓時停下滾動,羅勒抬起一雙熠熠發亮、一點也不像是剛睡醒的琥珀色眼睛。

 

「我靠!最好我有辦法把自己弄成這種德性!」羅勒爆發了,但是他的怒氣絕大部分卻不是針對丹哈特,「阿薩伊!阿薩伊你這個惹人嫌的傢伙,還不快點把我放出來!」

 

羅勒的話聲甚至還未落,立刻就有一抹男人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他的身邊。漆黑的髮絲像是一條闇色河流匯聚在腳邊,金黃色的狹長瞳孔則彷彿獸類一樣,帶給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已經習慣對方出場方式的丹哈特並沒有嚇到,只是他的心中忍不住湧上納悶,覺得站在面前的漆黑身影,似乎是帶著半透明的感覺。

 

丹哈特伸手揉了揉眼睛,這次他很確定,阿薩伊的身形確實是半透明的,而非是像以往所見的完全實體感。隔著阿薩伊的身體,都還能看見他身後的牆壁。

 

「你這是拜託人的態度嗎?」連看也沒看李文家的長男一眼,阿薩伊的目光是直接落在自己主人身上,「最起碼語氣也要溫柔一點,討喜一點。」

 

「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不認識啦!」雖然整個人被困在棉被裡,羅勒的眼神卻是比面前的男人更加傲慢,「快點把我放出來,是你將我綁成這德性的吧?」

 

「這只能怪某個小鬼昨晚的睡相奇差無比,被子不管怎麼蓋,就是會離開他的身上。」阿薩伊抱著胸冷哼道,金黃色的眼瞳明顯散發不悅。

 

「那個叫睡相豪邁才對。」羅勒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大言不慚地回道,不過馬上就聽見旁邊傳一聲咳嗽,李文家的長男正用「我鄙視你」的眼光看著自己。

 

被雙方夾擊的羅勒勢單力薄,正當他思索著該說些什麼挽回面子,阿薩伊放下了他環胸的雙手,蹲下身,沒三兩下就將棉被上頭的繩子拆除。

 

感覺身周的壓迫感一減輕,羅勒趕忙動動身子,成功地使棉被滑落下去,脫離了被迫夾在棉被中心當餡料的窘境。

 

粉紅頭髮的男孩爬了起來,出乎意料的卻不是墊起腳尖,用手指戳著男人的胸口,氣呼呼地大罵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男人蒼白冷鬱的面孔上轉過,接著男孩抓抓顏色俏麗的頭髮,嘆了一口氣。

 

「喂,我真搞不懂你在想啥?」羅勒說,似乎真的沒發現對方在一聞那個「喂」字後,是不快地沉下臉,「好不容易又重新有了塑成人形的力量,你沒事用這力量把我捆成一個海苔捲做什麼?我睡相差又不代表一定會感冒,你要做的是好好在我體內修養才對吧?」

 

「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喂』。」阿薩伊狠瞪了羅勒一眼之後,隨即崩解自己現在的形體,「笨蛋也是有可能感冒的,你不知道嗎?」

 

當男人的身形完全散逸成黑霧,丹哈特還可以聽見那低冷的嗓音在房內迴盪著。

 

很快的,黑霧又收攏成細長的黑影,朝著羅勒舉起的右臂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地竄去,眨眼便像蛇似地攀附在他的手臂上,隨即烙進他的皮膚裡,從指尖一路伸展至脖頸處,岔開無數枝蔓。最後深暗的顏色轉淡,直到全部消失在羅勒膚色健康的皮膚上。

 

「羅勒,那個重新塑成人形的力量是怎麼回事?」見羅勒的使役消失,丹哈特連忙問道:「阿薩伊不是本來就可以變成人形了?」

 

「那傢伙的原身是人形沒錯,不過也需要相對的力量來維持才可以。」羅勒握了握手指,分出一半心思回答,心裡則轉著別的問題,「上一回處理你們旅館幽靈的時候,耗了不少力量去,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羅勒說的,是前些日子發生在李文家旅館的事。

 

由於李文家的幼子海克,不小心弄碎了浴池的底部,破壞了設置在上的封印,因此使得被鎮壓在底下的魔物幽靈得以脫出,不僅僅是抓了海克和傅麗琪,還佔領了整間旅館。

 

幸好至他處調查事項的羅勒及時趕回,偕同另一名捉鬼師.費堯,總算是成功地將作亂的幽靈徹底消滅,也救回了身陷險境的海克和傅麗琪。

 

「不過不用擔心啦。」注意到丹哈特眼內的一絲歉疚,羅勒趕緊揮揮手,「只要讓那個傢伙多吃點幽靈,補充力量,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跟之前一樣了……噢,這不是代表他會變得更囉嗦嗎?沒形體的時候就已經夠嘮叨了……」

 

羅勒說到最後,幾乎陷入自己的喃喃自語。他緊鎖著眉頭,看起來就像在猶豫著要不要停止幫阿薩伊補充力量的行動,以免他以人形現身後,會比老媽子還要囉嗦,動不動就管束著他的行為。

 

「對了,丹哈特。」羅勒忽然又抬起頭,琥珀色的眸子望著李文家長男。

 

「怎麼了?」丹哈特不由得屏住氣息,自從知道羅勒的本業後,每當他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的時候,丹哈特總忍不住緊張猜想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看的是自己,亦或是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羅勒,你該不會是又看到……」

 

「那傢伙剛剛說的是啥意思?」有著粉紅頭髮的男孩問。

 

「咦?你說哪句?」發現自己快跟不上對方的思維,丹哈特只能反射性地順著問題再反問。

 

「當然是笨蛋也有可能感冒那句啊!」羅勒拉高聲音,原來他方才心裡想的就是這事,「那種說法簡直就像是在說我……慢著,等一下。」

 

羅勒突地打住語句,他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他像是猛然醒悟到什麼,他飛快地轉過頭,瞪向自己的手臂。

 

「喵的!阿薩伊你這傢伙居然敢罵你的主人是笨蛋?信不信老子宰了你啊!」

 

丹哈特連嘆氣也不想嘆了,他摀著額。人家明明罵得這麼明顯,結果羅勒卻是在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反應遲鈍也不是這樣用的吧?

 

彷彿是聽見羅勒的叫嚷聲,本來空無一物的手臂皮膚上,驀然浮出一塊黑印子。黑印子一會工夫就朝兩邊散開來,排列出六個大字。

 

笨蛋就是笨蛋。

 

隨後那六個大字又是一陣模糊,接著重新組合出一排新的字體。

 

快點多抓些幽靈,否則我沒辦法好好盯住你這隻笨蛋粉紅色小雞。

 

第二次出現的字因為字數較多,所以體積也相對較小,丹哈特必須走近羅勒的身旁,才能將所有內容看得仔細。而當他看完後,他覺得自己也聽見了某人理智線斷裂的聲音。他慢慢地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羅勒怒極反笑的笑臉。

 

好端端的一張清秀臉蛋,羅勒就是有辦法將之弄得如此猙獰,就連琥珀色的眼眸內也燃上了熊熊大火。

 

「真是好樣的……」羅勒的低喃在下一剎那爆成巴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的怒吼,「你這殺千刀的混帳使役!今天不宰了你老子就跟你姓啦!」

 

「羅勒你冷靜點!羅勒你千萬不要衝動啊!」丹哈特一邊使勁地架住當場暴走的男孩,一邊還要阻止他做出砍掉自己手臂的蠢事。

 

房間內陷入了一片混亂,直到門口又再次傳來一陣敲扣門板的聲音,拉拉扯扯的兩人才反射性地停下動作,一塊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順著那擱置在門板上的細小手指向外看出去,可以看見門外探進的茶棕色腦袋,髮絲底下是一張比羅勒還要年幼的面孔,和頭髮同色的茶棕色眼瞳則是眨也不眨地望著房內的兩人。

 

「海克?」一瞧見是自己的弟弟,丹哈特鬆開勒著羅勒脖子和抓著羅勒手腕的兩條手臂,「你怎麼跑來了?你不是在前廳忙著嗎?」

 

李文家的幼子刮刮臉頰,收回「這兩個哥哥怎麼都怪怪的」意味的目光後,他對著丹哈特和羅勒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哥哥,羅勒哥哥,是傅麗琪姐姐派我過來的。她說只不過是叫人起床而已,有必要拖拖拉拉這麼久嗎?一分鐘內沒有到她眼前報到的話,榴槤皮、鳳梨皮還有仙人掌,看你們喜歡跪哪個,可以自己先想好唷。」

 

 

 

羅勒.拉芙.拉芙總算是在一分鐘內,將自己的儀容打點完畢,並且衝到李文家長女的面前說早安,成功地逃過跪榴槤皮、鳳梨皮或是仙人掌的命運。

 

匆匆忙忙地解決了自己的早餐後,羅勒從口袋裡抽出頭巾,將一頭顏色過於粉嫩的頭髮都藏在底下。他自動自發地抓起門邊的掃把,準備到外頭的前院掃地。

 

至於丹哈特和海克兩兄弟,則早已去忙著各自的工作了。

 

見到男孩要走出門外,坐在前廳櫃台的傅麗琪抬起頭,停下手邊整理帳簿的動作。

 

「等一下,羅勒,外面今天可以不用……」只是傅麗琪的話還來不及說完,那抹綁著頭巾的矮小身影已經跨出門外。見狀,傅麗琪也不再多開口,而是靜靜地等待著。不用幾秒鐘的時間,果然就如她所預料的,那抹矮小身影又風風火火地衝進來。

 

「大姐!大姐!」羅勒拉高了聲音喊,一手還指著門外,「為什麼我會在外面看到一個跟領主的蠢兒子很像的傢伙?而且那傢伙還滿臉笑容的在掃地!唔哇!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啦!」

 

「你沒看錯,那是厄爾。」傅麗琪對著一臉震驚的羅勒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不過我倒是不知道他是笑容滿面地在掃著地。羅勒,如果他笑得太噁心,嚇到可能來我們這邊住宿的客人的話,你可以去跟村長借一下大黃小黃。」

 

……借來放狗咬人嗎?可是村長好像從上一回散步到現在還沒回來耶。羅勒沒將這話說出口,他只是眨了眨他的眼睛,擺出困惑又無辜的表情。那模樣,就是在尋求著這一切事情的解答──關於向來被人稱為領主的蠢兒子的厄爾.雷格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面對男孩眨巴著眼睛的表情,傅麗琪只是溫溫柔柔地端起一抹笑,然後低下頭,繼續忙她的工作去了。

 

欸?羅勒差點要這麼地嚷叫出來,他沒想到居然會得不到答案。他不死心打算再擺出最符合這年紀的天真無辜表情,好從傅麗琪身上磨到回答的時候,門外又跑進了一抹人影。

 

俊俏又帶點輕浮氣質的面孔上,雖然染著一些塵灰,卻是掛著大大的笑容,黑色的眼珠裡則是盛載著討好與熱切。厄爾依舊是穿著對布魯明克村來說過於光鮮的外衣,不過手裡拿著的卻是和他衣著不搭調的竹掃把。

 

傅麗琪小姐!」很顯然的,那雙黑眼睛裡的討好與熱切,全是針對李文家長女,「我已經將外面的地掃好了,接下來還有什麼需要幫忙嗎?請盡量說,不用客氣!」

 

羅勒發現自己還真不適應這樣的厄爾.雷格斯,他幾乎可以看見對方身後猛搖晃的狗尾巴了。

 

啊,好像連狗耳朵也冒出來了?羅勒揉揉眼,確定自己只不過是看到幻覺。

 

「那傢伙還真努力啊。」突然,一個聲音冒出來,一隻手臂也順勢搭在羅勒的肩膀上。

 

羅勒轉頭一看,原先不知道到哪裡忙碌的丹哈特,是從另一邊的走廊冒出來的。

 

「大姐沒跟你說,對吧?那傢伙在這裡的事。」丹哈特望著櫃台前還在等待新工作的厄爾,他到現在還是想不通,為什麼厄爾可以對他大姐這麼死心塌地?即使每次都是拿一張熱臉去貼冷屁股也不退縮……不對,這個比喻好像怪怪的。

 

揮開可能會被傅麗琪笑著教訓的思緒,丹哈特低頭看著矮個子的男孩,後者正用「你不是要說嗎?快說啊!」的眼神回視自己。

 

「你那眼神跟『拜託』也未免差太遠了吧?」丹哈特嘆氣,卻也沒有多再繞圈子,「羅勒,你還記得前一陣子,說我們家旅館鬧鬼的傳聞吧?」

 

羅勒當然記得。雖說傳聞現在已經平息得差不多,但李文家的旅館在那一陣子是吃了不少苦頭,客源降低到令他們的經濟都要出現危機。

 

「其實在前些天,領主大人有親自過來這一趟。」注意到羅勒露出詫異的表情,丹哈特聳聳肩膀,「誰教你那時候剛好不在,我有什麼辦法?總之,領主大人是押著他的蠢兒子跟我們道歉,他說那個鬧鬼的傳聞……就是厄爾放出去的。」

 

如果不是傅麗琪在場,羅勒真想大大地驚呼一聲。

 

「領主大人真的是一個好人啊。」丹哈特抱著雙臂,點了點頭,「除了送上賠禮之外,順便還將厄爾留給我們,說怎麼使喚都可以,就當是讓他接受懲罰。」

 

羅勒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厄爾會出現在旅館裡。他看向那抹衣著光鮮的身影,厄爾似乎已經從傅麗琪那裡得到新工作,正打算衝到後院去。

 

「等一下,厄爾!」羅勒出聲喊住了厄爾,見對方轉頭,他問道:「費堯呢?費堯那傢伙還待在你們那嗎?」

 

「費堯早就走了,誰曉得他會去哪裡?」厄爾不耐地擺擺手,對自己曾經找來的捉鬼師的去向毫不關心。像是覺得自己已經有回答問題,厄爾掉頭便轉進後院。

 

你關心那傢伙做什麼?一道低沉微啞的男聲響起,卻不是真正地出現在羅勒耳邊,而是直接浮現在他的腦海內。

 

你很煩耶,我就不能好奇問一下嗎?起碼是同行的嘛!去去去,快給我乖乖休息,否則力量不夠的話,要怎麼保護天真善良的主人呢?對於浮現在腦海中的說話聲,羅勒沒有嚇一跳,他早就習慣用意識和自己的使役溝通了。

 

只是羅勒的回答才一拋出,向來嘴巴刻薄的阿薩伊不但沒有立刻回應,反而是沉默一會,接著才又聽見那道低啞的男聲,再次在羅勒的腦海中震盪出漣漪。

 

……羅勒.拉芙.拉芙,拜託你不要老是說些連你的使役都聽不下去的話。

 

羅勒非常乾脆地選擇無視自家使役的抗議。

 

「羅勒,你又在跟阿薩伊說話?」丹哈特現在對粉紅頭髮的男孩常常陷入出神的狀態,也感到習以為常了。經驗告訴他,那大多是對方在與體內的使役進行溝通。果然,就見到羅勒點點頭,不過在他要開口時,他迅速地抬手制止,「給我等一下,我可沒興趣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經驗同樣的也告訴丹哈特,那通常是場無聊幼稚的對話,或是對罵。

 

「我也沒興趣知道羅勒你和你的使役在說什麼。」又一道柔和的女聲插入丹哈特及羅勒之間的談話,那聲音明明就是柔柔弱弱,還沾著淺笑,像是流水般地輕輕拂過兩名男孩子的耳畔,可是聽聞的羅勒和丹哈特卻在這一瞬間僵住了背脊。他們嚥嚥口水,喉頭發出「咕咚」的一聲,他們慢慢地將臉轉向櫃台的方向。

 

李文家的長女雙眸含笑,一頭茶棕色的長髮散在肩後,襯得她整個人就如同白花纖弱,教人忍不住容易生出保護欲。可是丹哈特他們明白,眼前的女性只是外表柔弱而已,她的個性可和這兩個字搭不上半點關係。

 

「噢,我比較有興趣知道的是……」無視男孩子們顫顫兢兢的表情,傅麗琪柔聲地說,「丹哈特、羅勒,為什麼你們倆還杵在這?工作呢?」

 

「我我我,我這就立刻去清掃後院!」丹哈特慌慌張張地喊道。

 

「我我我,我也去幫忙!」羅勒趕緊跟在丹哈特的身後。

 

只不過就在少年與男孩緊張地欲衝去工作之際,傅麗琪開口留住他們的腳步。

 

「先等一等。」待兩人都納悶地回過頭後,傅麗琪才繼續說下去,「後院有厄爾在,你們用不著過去了。丹哈特,我寫張清單給你,你待會和羅勒一塊到城裡將東西買齊吧,別弄得太晚回來,知道嗎?」

 

對於李文家一家之主的吩咐,兩名男孩子都是反射性地挺直背脊,敬禮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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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