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召開例行會議的時間,捉鬼師協會卻在今夜迎來了諸多的捉鬼師。

 

包覆著斗篷,僅有露出半張臉孔,手臂、身上還攀附著詭譎黑紋的多抹人影,正不斷地從閃動著藍光的傳送法陣上浮冒出身影,然後再匆匆忙忙地穿過走廊,奔向通往會議廳的大門。

 

驀地,幽黑的走廊底端又是一個幽藍色的法陣自地面上閃現而出。緊接著在法陣的中心處,憑空出現一抹小巧的身影。

 

那是一名手撐蕾絲小洋傘、身穿白色洋裝的綠髮小女孩,精緻的臉蛋上鑲著一雙翡翠綠的大眼睛。此刻那雙碧綠的眸子,正帶著淡淡困惑地左顧右盼一下,然後細細的眉毛挑揚了起來。

 

「喂,你。」綠髮小女孩「啪」地一聲收起小洋傘,她用傘尖隨意地一指,甜美的嗓音喊住了前方準備要跑向大門的一名捉鬼師,「能否告訴妾身一下,鬼協是出了什麼事嗎?亦或是例會召開,卻沒有通知到妾身?」

 

「現在可沒時間跟妳解釋,必須趕緊去跟四守們通報才……」包覆著斗篷的男性捉鬼師不耐煩地回過頭,但是在望清究竟是何人喊住自己的時候,他驚恐地睜大眼,剩下未出口的句子瞬間轉成了波浪般的抖音,「酢酢酢酢酢……」

 

「小姐,似乎不是召開例行會議的緣故。」在男性捉鬼師猶抖著音的同時,又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出現,隨後一名高大的銀髮男人微低著頭,恭恭謹謹地站立在小女孩的背後。

 

男性捉鬼師似乎抖夠聲音了,他伸出手指──仔細一觀的話,就會發現連攀附在手背上的漆黑花紋,宛如也在微微發抖──比著手持洋傘的綠髮小女孩,終於驚慌失措地尖叫出聲。

 

「酢醬.雀絲!」

 

雖然有斗蓬的兜帽遮掩著半張臉,但依舊掩不住男性捉鬼師花容失色般的表情。

 

而男性捉鬼師的那一聲尖叫,在回音良好的走廊裡製造出了更為響亮的波動。

 

一時間,就聽見走廊前端尚未跑進會議室的數抹人影之間,傳出了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就連隔壁條的走廊裡也爆出瀕死般的慘叫聲。

 

就在下一剎那,不管是最先尖叫出聲的男性捉鬼師,或是其他還在走廊裡的捉鬼師,突然全有志一同地落慌而逃,就好像他們的屁股後面有一隻張大嘴巴、露出利牙的兇惡鯊魚,隨時會撲上來,咬下他們一塊屁股肉似的。

 

事實上,在這些捉鬼師的心目中,全名為「酢醬.雀絲」的綠髮小女孩,實在比鯊魚還要可怕好幾倍。

 

為什麼?因為她可是那位酢醬.雀絲啊!

 

──擁有實力高強、堅信主人的話永遠是對的,只要主人說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便信奉太陽絕對不會從西邊落下的使役,沙夏.邁塔頓。

 

──流有食人花精與捉鬼師的血脈,原型是一株特大號食人花,人生目標是吃掉最愛之人,座右銘為「愛你就要吃掉你」,對鬼協的泰半規則更是視若無睹。

 

這樣的酢醬.雀絲,教人怎麼會不害怕?

 

眼見面前的同行就要通通跑得不見蹤影,酢醬冷笑一聲,她一抬手指,腳下黑影驟變,化成如藤蔓般的長條形,貼著地板,迅雷不及掩耳地捲上最先大叫出聲的捉鬼師的右腳。

 

男性捉鬼師還來不及醒悟到是發生什麼事,就驚恐地發現到自己居然跑不動了,而且還在往後退。

 

「咿!求求妳千萬不要吃掉我啊!」男性捉鬼師發出慘烈的悲鳴,幾乎快哭出來了,「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親要養,下面還有兩個孩子嗷嗷待哺啊!」

 

「這話真是太失禮了,你當妾身是如此的不挑嗎?」酢醬用手背掩著嘴,彷彿不敢置信地睨著對方,碧綠的瞳孔縮成如針尖般的形狀。

 

酢醬上前一步,逼近那名瑟瑟發抖的男性捉鬼師。後者發誓自己在那微張的唇間,看見了隱隱露出的尖利白牙。

 

嗚嗚嗚,我知道妳很挑,但為什麼妳看起來就是打算拿我當點心的模樣……男性捉鬼師真的要淚流滿面了,偏偏腳還被黑影纏著,想逃都逃不了,更不用說體內的使役現下是抖得比自己還要厲害了。

 

就在男性捉鬼師以為自己真的會被同行吞下肚,當做養份吸收之際,又一道聲音突如其來地響起。

 

「吾等的數量已經相當稀少,還請妳不要將同行吞下肚。」聲音聽起來高亢尖銳,一時間教人分不清性別。

 

而隨著聲音的出現,一抹高大身影無聲無息地就站立在酢醬面前。

 

那是一名戴著面具的褐髮男人,面具的右眼位置有一道詭譎的黑色花紋攀爬而過,直劃至下巴處。

 

除此之外,這名打扮古怪的男人的肩頭上,還停佇著一隻全身漆黑的黑鳥。沒有眼睛、鼻子,彷彿就只是用影子裁剪出來的。

 

黑鳥拍拍翅膀,抖了下身子,張嘴大叫,「嘎!剛剛都是假面說的!」

 

原來方才那道高亢尖銳的聲音,就是出自這隻黑鳥之口。

 

緊接著黑鳥的頭一歪,明明沒有眼睛,卻好似在瞥視著被黑影纏住腳踝的男性捉鬼師。

 

「馬可士,你母親的身體不是還很健朗嗎?上個月還去單挑了一墓地的幽靈?」黑鳥再度口吐人言,「還有,你明明還是未婚,一個半月前才和女朋友分手,哪來的兩個孩子要養?這是假面說的。」

 

「囉、囉嗦!那是我的未來計畫不行嗎?」被稱為「馬可士」的男性捉鬼師惱怒地嚷,「你這傢伙才是!不要仗著自己是情報組的老大,就把別人的隱私抖出來啦!」

 

據說只有洗澡吃飯才會摘下面具,幾乎都是靠自身使役代理發言的假面,是鬼協情報組的領導者,專門收集情報,傳遞訊息給其餘捉鬼師,至今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有些捉鬼師甚至還打賭,假面其實根本就是啞巴!

 

沒有針對馬可士做出回應,假面的視線微微一偏,投注在綠髮小女孩與銀髮男人身上。

 

「喂!」身為使役,能感受到主人心思的黑鳥馬上就要幫假面發言,然而才吐出一個字,就見到綠髮小女孩細眉一挑,針尖般的瞳孔內染上似笑非笑。

 

黑鳥瞬間閉上嘴巴,它挪動身體,往假面的臉部更加靠近,隨即瑟縮著身體,小心翼翼地重新再開口。

 

「酢醬大人,我心愛的假面說,鬼協裡請不要放出自己的使役。」不止是語氣變得小心翼翼,就連用詞也變得異常恭謹。

 

酢醬將垂落耳際的一綹髮絲勾到耳殼後,她放開了馬可士,讓藤蔓般的黑影恢復原狀,回歸到自己腳下,她沒有質問為何假面就能放出使役。

 

凡是捉鬼師協會的人都知道,倘若沒有那隻叫做「艾利斯」的黑鳥幫忙發言,假面很可能就這樣跟你耗到天荒地老,直到你猜中他的來意為止。

 

「妾身的原則是不干涉妾身使役的自由。」酢醬輕描淡寫地說道。

 

「在下必須待在外邊,才能隨時隨地為小姐提供最好的服務。」沙夏上前一步,但仍是沒有越過酢醬的肩膀,他的言行舉止使他看起來就像是受過完美訓練的僕役。

 

黑鳥昂起頭,像是想要奚落面前真把自己當做下人的銀髮使役,可是想到對方的力量比自己高強,又想到簡直是披著人皮的兇器的酢醬,它訕訕地吞下話,一點也不想自己的腦袋被人一把擰掉。

 

驀地,黑鳥又感受到假面的意志。

 

「馬可士,你快點進去,四守們已經在等著統匯報告了。這是假面說的。」黑鳥拉高聲音,「酢醬,妳和沙夏也進來會議廳,不過如果有事的話,必須晚點再稟告。這也是假面說的。假面、假面!你心愛的艾利斯沒有說錯任何一個字吧?」

 

假面直接伸手抓住黑鳥的嘴巴,避免它原本就高亢的聲音在走廊裡製造出更大的迴響。

 

一聽見黑鳥代表假面說的那番話,馬可士立刻拔腿往大門的方向衝去,就怕自己慢了一步,會被改變主意的酢醬拖回去吞下肚。

 

沒有理會馬可士的逃逸,酢醬輕輕地抬起尖細的下巴,碧眸筆直地對上假面的雙眼。

 

「好了,告訴妾身,鬼協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假面沉默,他肩上的黑鳥也反常地沒有呱噪開口。

 

可是就在下一剎那,走廊的牆壁上忽然浮出橘紅色的光點。起先只有少少的幾點,接著光點的數量增多,一口氣排成數個字體。

 

綠髮碧眸的小女孩並未對光點的出現感到詫異,那是四守們用來傳遞訊息的手法。她微瞇眼角,注視著牆上顯現的字,紅潤的嘴唇拉出兇獰的弧度。

 

「這可,真是令人感到有趣啊,沙夏。」酢醬.雀絲抬起手,咯咯地發出清脆的笑聲。

 

「是的,小姐。」沙夏無比恭敬地回答。

 

在幽黑的牆面上,橘紅的光點靜靜躍動。

 

──引魂花作祟

 

 

 

引魂花。

 

酢醬已經快忘記自己有多久不曾聽過這名詞了,那是一種極為希罕的妖花,一般人甚至不會知道世上還有這種花。

 

但是對於捉鬼師而言,引魂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留於世上的存在。凡是發現它的蹤跡,勢必要將它徹底斬除,連根也不能留。

 

因為色澤如血、花瓣大如掌心的引魂花,。顧名思議會吸引幽靈靠近不僅如此,還會將之囚禁在花裡,吞噬靈體本身的記憶和感情,直到被囚禁的幽靈只剩下純粹的怨念和惡意,再也記不得其他。

 

因此一旦遇上遭引魂花囚禁過的幽靈,捉鬼師能採取的方法唯有動手除去,再無他法,否則只會使得無辜的民眾受到傷害。

 

「妾身真是沒想到,竟會有再次聽見引魂花的一天。」酢醬手提小洋傘,一步步地向著就在前方的大門優雅走去,身後是銀髮褐膚的高大使役跟著。

 

四周並未看見假面的身影,鬼協的情報人員向來是來無影去無蹤。

 

「如果在下沒記錯的話,已經十年了,小姐。」沙夏沉聲說道。

 

「十年哪……」酢醬若有所思地撫下嘴唇,卻也沒有再開口。

 

既然主人沒有說話的欲望,沙夏也保持安靜,不再答腔。

 

隨著門口的越漸接近,越能聽見那些從會議廳內飄出的聲音。

 

捉鬼師在聚會時不會特別的吵吵嚷嚷,除非看見能夠開發財源的客戶。他們總是竊竊私語地低聲交談,交織在一起的音量就宛如是嗡嗡嗡的鳴動聲。再搭上只露出半張臉的斗篷裝扮,所以捉鬼師的聚會萬一讓不明究理的人瞧見了,只怕會被當做一群可疑份子湊在一起。

 

從那些低低的聲浪中,酢醬隱約地捕捉到「引魂花」、「冒險獵人」、「失蹤」等字眼。引魂花她還能理解,但這又跟冒險獵人還有失蹤有什麼關係?

 

心裡懷著一絲訝異,酢醬踏入了會議廳當中。

 

鬼協用來召開例會的這個四方空間中,出乎意料的待著數十名捉鬼師,就連穿著幽藍斗篷的四守們也全都在場。

 

蒼白的蠟燭懸空地浮在四面牆壁之前,大量的燭火照亮了所有景象。

 

在正中央,一張大大的地圖被直立地攤開著。在四名長老當中,年紀最輕的四守手拿著筆,不時地在地圖上用紅點做下記號。

 

使役的眼力比常人要好上太多,即使距離遙遠,沙夏還是能一眼就看出地圖的種類。

 

「是北大陸的地圖,小姐。」沙夏說。

 

酢醬點點頭,她站在大門前,望著面前有些忙亂的光景。

 

四守在地圖上標著記號,二守和三守負責聆聽捉鬼師們的報告。一守則是站在一張桌子前,和其他幾名捉鬼師研究桌上的花瓣。

 

鮮紅如血,大如手掌的花瓣──引魂花!

 

色澤豔麗到不祥地步的花瓣,幾乎堆滿了半張桌子。

 

究竟是發現了多少的引魂花?酢醬的碧眸內閃過一瞬的嚴厲。一朵花就能囚禁一抹靈魂,而單是眼前的龐大數量……

 

「確實就像假面所說,妾身的事必須先緩一緩了。」酢醬喃喃低語,她注意到已經有不少捉鬼師發現自己的存在。雖然有陣陣的抽氣聲溢出,卻倒也沒人像在走廊時,發出悽厲的慘叫。

 

既然自己還不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酢醬也不打算冒然的出聲打擾,所以她只是輕輕地彈下手指。

 

沙夏立刻低頭領命。

 

當然不止是捉鬼師注意到綠髮小女孩的存在,就連四守們也發現了那抹嬌小的身影。

 

只是當四守望見酢醬接下來所做的事後,他手中的筆一滑,差點將要標上的紅點畫成一條大斜線。

 

氣質高貴的綠髮小女孩坐在一張不知道是哪弄來的鏤空雕花椅上,手中端著猶冒熱氣的瓷杯,身後是銀髮男人筆直地站著,男人的手裡還舉著一個胖胖的白色茶壺。

 

無論怎麼看,那都是一副在開茶會的架勢。

 

『我也想喝茶、吃點心。』四守天生就無法開口說話,他拿出一面小白板,在上頭寫下含有幽怨氣息的一行字。

 

「閉嘴,少說話、多做事,沒有茶也沒有點心。」二守明明就沒有轉頭看向白板的方向,卻彷彿知道四守的內心想法,他用硬梆梆不帶任何人氣的嚴苛語調說話。

 

『去死吧,二守☆最好我有辦法說話。』四守又在白板上寫下一行字,沒有被兜帽遮住的嘴唇揚起燦爛的弧度。

 

正在向二守報告事項的捉鬼師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再說下去。雖然四守和二守的視線都沒有正面交鋒,可是卡在中間的他總覺得有寒氣一波波襲來。

 

這名倒霉的捉鬼師抖了抖,哭喪著臉。

 

桌前的一守直接改以屁股面對著他們的方向,擺明有事沒事老夫就是不管事。

 

眼見四守和二守的臉頰邊都有黑紋在蠢蠢欲動,隨時都可能鑽冒而出,這名捉鬼師只能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四守們當中的唯一女性。

 

「正事要緊,四守、二守。,」溫柔如水的嗓音不輕不重地流洩出來沒有施加太多的力道,卻足以讓二守和四守間的氣氛緩和下來。

 

『可是三守,我還是想吃點心。』四守舉著小白板面向三守,字裡行間透著可憐兮兮的味道。

 

「蓋亞,你可以學學酢醬,請你的使役幫忙準備。」三守微笑地喊出了四守的真正名字。

 

頓時就見到四守的唇線垮成哀怨的弧度,白板上也重新換了一行字。

 

『我家使役哪有辦法像沙夏,那傢伙根本就是萬能管家了。』

 

望見四守寫下的字句,三守嘆笑著搖頭,隨即她看向就坐在自己身畔的二守。

 

「克里斯,晚點你願意替大夥準備點心嗎?特地返回鬼協報告的人也相當辛苦。」

 

「……我明白了。」二守的語氣還是硬梆梆的,可是他確實是應允了三守的要求。

 

聽聞晚些時候就有點心可以吃,四守毫不掩飾他的喜悅,他迅速地又在白板上寫下字。

 

『下一位。動作快點,把得到的消息說出來,沒什麼用的話就快去死。』

 

就算從白板上也可以窺見四守的好心情,他在最後一個字後面還畫上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符號。只是搭著那句散發出強烈威脅感的句子,反倒使得下一個上前報告的捉鬼師忍不住一哆嗦。

 

「是、是的!」

 

先前在走廊裡被酢醬的影子拖住腳踝的馬可士,不敢遲疑地挺直背脊,大聲地報告著。

 

「三天前,我接到了白羽冒險團的委託,他們其中一個團員是我朋友,他們希望我幫忙尋找失蹤的團長。白羽冒險團的團長是突然間失蹤的,現場沒有任何打鬥或是掙扎的痕跡。他們覺得事情不單純,並且在白羽的團長失蹤的前幾天,他曾向團員反應,自己似乎有看見半透明的手。另外,雖然失蹤的現場並沒有發現打鬥或是掙扎的痕跡,卻發現了這個。」

 

說完一大串,馬可士停下來喘口氣,然後他從口袋中取出某個東西。

 

當馬可士攤開手,出現在掌心的碩大鮮紅花瓣,頓時令二守、三守、四守都沉默,氣氛變得凝重嚴肅。

 

赫然又是引魂花!

 

「說出發現地點。」二守開口,嗓音如鋼鐵堅硬。

 

「是的,是在加百列東邊的山區裡!」

 

四守抿直了唇線,他轉身在地圖上又做下記號──上面所標示出來的紅點,全是引魂花被發現的位置,同時也是冒險獵人失蹤之地。

 

至目前為止,鬼協已經接獲到數十起引魂花出現的消息。伴隨而來的,還有數十名冒險獵人失蹤的事件。

 

換句話說,凡是發現引魂花花瓣的地方,都有著冒險獵人失去蹤影。

 

這事情無論怎麼看,都透露著古怪的蹊蹺,而非是單純的巧合。

 

就在鬼協長老沉默的時候,忽然間一抹人影迅雷不及掩耳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戴著面具的褐髮男人低下頭,單腳跪立,停棲在他肩上的黑鳥則是拍拍翅膀,拉開嗓子大叫。

 

「報告!北之白塔的主人們已到齊,要求會面。這是假面說的。」

 

乍聞這項訊息,四守們全都停下手邊的事,四雙眼睛抬起注視著前來通報的情報組領導者。

 

半晌後,三守從位子上站起「終於來了嗎?」

 

「就麻煩妳跟他們接洽了,瑪格麗特。」一守說。

 

三守輕輕地頷首,她緩步地離開會議廳,朝著另一個房間而去。

 

 

 

三守前往的地方,是一個比會議廳小上一點的房間。但如果以常人的眼光來看,這房間的佔地仍是相當寬敞。

 

這名雖然裹覆著斗篷,但依然掩不去其高雅儀態的女子,很快就來到目的地。她在閉掩的房門前站定,手臂一抬起,彷彿有股無形的力量立刻將門推開。

 

迎面而來是一室黑暗,黑暗中依稀有四處淡銀色的光點在閃爍。

 

三守沒有露出任何意外,她舉步走了進去。當她的右腳踏進門內的剎那間,黑暗中浮現了一根點燃的白色蠟燭,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幾乎是一個眨眼的時間,眾多的白蠟燭沿著四面牆壁,將足以稱得上寬廣的空間團團包圍住。

 

三守又抬起手臂,隨著她的動作,其中一面牆壁前的燭火瞬時隱匿,那同時也是上頭浮出四個銀色光點的牆。

 

三守慢慢地走到正中央,當她在前行的時候,她正前方的壁面也有了變化。

 

原先細微的淡銀光點開始朝外擴展,它們簡直像是變形蟲一樣扭曲軀體,朝著四面八方延展勢力範圍,卻又各自不侵犯各自的區域。

 

就在銀色的面積擴大的同時,從中心處的位置又開始渲染出不同的顏色。很快的,最初的銀白消褪到只剩下邊緣而已,異於這個空間的景象正浮現在被銀色圈起來的內部。

 

當銀色完全消散,呈現在三守面前的,是四抹或高或矮的人影。

 

通訊魔法的連結正式宣告完成。

 

三守伸手揭下了斗蓬兜帽,露出色澤偏淡的粉紅色長髮,刻劃著細紋的潔白臉龐上有著無法掩飾的高雅氣質,給人溫暖感覺的琥珀色眸子筆直地望著今日的客人。

 

北之白塔的主人們,也就是法法依特北大陸冒險公會的管理者。

 

從左到右,分別是沙迪分部的負責人,加百列分部的負責人,月印分部的負責人,以及夏梵分部的負責人。

 

「夜安,各位。」三守柔聲開口,令人想到流水的悅耳嗓音迴盪在這間被燭火包圍的房間內。

 

「夜安哪,三守,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加百列的負責人掩著嘴輕笑,她是一位個子極為嬌小的女子。玲瓏的身形加上稚氣的外貌,乍看之下幾乎讓人誤以為是未成年的孩童。不過很快的,這名個嬌小的負責人便隱去笑意,神情轉為嚴肅,「相信妳應當知道我們的來意。」

 

「在下在日前已經有派人傳遞消息。」接著說話的是沙迪分部的負責人,不茍言笑的嚴峻面孔,散發著難以親近的感覺。黃銅色的眼珠在燭火映照下,宛如猛禽般地銳利,「不知貴協會的意向如何?」

 

「關於冒險獵人的失蹤事件,既然出現了引魂花,既然和幽靈相關,那麼我等就不可能袖手旁觀。」三守不快不慢地說著,琥珀色的眼眸異常堅毅,「這是捉鬼師協會自創立就肩負的職責。」

 

「我們會提供一切鬼協所需要的幫助。不管你們需要什麼,還請盡量的向夏梵開口。」最右邊的英氣女子說道,銳利的眉眼顯示出她強烈的決心。

 

另外三名負責人也提出相同的保證,只為了能夠儘快地尋找回隸屬自己旗下的冒險獵人們。

 

事情的開端,是在一個月前出現了冒險獵人失蹤的事件。原先以為是單一事例,沒想到在之後竟然又陸續地傳來有其他的冒險獵人失蹤的消息,受害範圍擴及大北大陸冒險公會的四個分部。

 

然而無論各分部如何的派遣人手調查,甚至從多方面著手,依舊是查尋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直到加百列分部的實習負責人──或者該說是前.實習負責人,他這次返回公會,就是為了解除實習生的身分──同時亦是捉鬼師的芙樂奇.帝利利,看見了引魂花的花瓣,驚覺到這些事情或許並非是人類所為,而是跟幽靈相關。

 

也因為如此,四個分部不敢怠慢,立即和捉鬼師協會展開聯繫,並提出了正式的委託。

 

「如果不是有芙樂奇那孩子在,我們不知道還要像無頭蒼蠅一樣,白繞多少路了。」加百列的負責人用細小的手指掩唇嘆氣,「只可惜,只可惜那個笨蛋徒弟,居然不願意接下我的職位……」

 

「那孩子有他的想法,就讓他做想做的事吧。」三守微微一笑,想起那名總是哭哭啼啼,卻也終於學會下定決心,對未來做出選擇的白髮少年。

 

三守又往前踏出一步,她的雙手交疊在身前,背脊挺直,她微微地昂起頭,從唇間再一次地吐出聲音。

 

「以三守之位,以瑪格麗特.拉芙.拉芙之名,捉鬼師協會接受汝等的委託,我等將傾盡全力,查明事情的真相。」

 

燭火搖曳之下,明明是纖細單薄的身影,卻擁有一種強大而不可動搖的力量。

顯現在牆上的四抹人影同時低下頭,鄭重地表達請托之意。

 

當通訊魔法解除,牆壁重新回復原來的色彩,三守並沒有立刻離開房屋,她靜佇原地,然後輕輕開口。

 

「假面。」

 

就在第二字溢入空氣的瞬間,一抹矯捷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三守身後。

 

而可以說是假面單腳跪立、頭顱低垂的下一秒,又有數抹人影無聲無息地跪立在假面的後方,姿勢恭謹。

 

他們的打扮和假面類似,臉孔被面具遮住,唯一的差異在於他們的面具上沒有黑紋攀附,而是僅有一個細小的「鬼」字刻在右眼下方。

 

這些人都是捉鬼師協會情報組的人員。

 

「從現在開始,」擁有粉色長髮和琥珀色眼眸的年長女子輕聲說道:「通知北大陸的所有捉鬼師,優先解決引魂花引發的失蹤事件,不得有誤。」

 

假面低下頭,低沉的聲線從面具後透出。

 

「謹遵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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