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刻,拜託了!這是我這一生唯一的請求!」

「……啊?」

以上,就是宮家姐弟在假日早晨時進時的第一輪對話,而且地點還是在二樓的廁所內跟廁所外。

將嘴裡剩餘的牙膏泡沫吐掉,頂著一頭凌亂白髮的少年又漱了下口,確定自己可以正常的說話,不用擔心會吞下牙膏泡沫後,他握著牙刷的大手一揮,簡潔俐落地再拋出對於自家堂姐提出問題的正式回答。

「滾出去,不要妨礙老子刷牙、洗臉、上廁所!」

語畢,也不等對方想再說出任何話,一刻腳一勾,將那張明明已年屆三十,卻看不出歲月痕跡的清秀娃娃臉給隔絕在廁所門外。

「咦?小一刻!等一下啦,小一刻!好歹讓我把話說完再關門啦!」門外立刻響起慌張的抗議聲,「而且就算有什麼被我看到也沒問題的,我會用很正直的眼光看待,反正十幾年前該看的也都看過了嘛。」

「看妳老木啦!」一刻鐵青著臉。宮莉奈說得出口,他還聽不下去,「閉嘴,再囉嗦我就連聽也不聽。」

這番威脅顯然是奏效了,頓時就聽廁所的門外沒了聲音。

總算獲得清靜的一刻吁了一口氣,安心地繼續洗他的臉、上他的廁所,同時內心暗吋到底發生什麼事,會讓他堂姐見到他的第一句開場白就是那個,連「一生唯一的請求」都搬出來了。雖然他不想吐槽,不過那個「唯一的請求」從N年前就用光光了,下次還是叫莉奈姐換點台詞吧。

確定儀容都整理完畢,染有一頭囂張白髮、雙耳掛著多個耳環、眼神和親切溫和絕對沾不上半點關係的少年終於打開廁所門。

一聽見開門聲,蹲在門邊的身影馬上站了起來。

「嚇!幹!」一刻可沒想到宮莉奈會蹲在那,反射性罵了聲髒話,「莉奈姐,妳是想嚇死人嗎?」

「哎?可是,不是小一刻你要我在外面等的嗎?」一頭長捲髮隨意地用鯊魚夾夾著,身上還穿著大花睡衣的娃娃臉女子困惑地歪了下頭。

「我……算了,算了,重點也不是這個。」一刻揉揉一早就皺得有些發疼的眉心,「妳剛剛那是怎麼了?什麼叫一生唯一的請求?妳是要拜託我什麼?先說好,不准拜託我讓妳獨自使用廚房。這不行,他媽的絕對不行。」

一刻警覺地先提出條件,這種例子並不是沒有,那幾次可是夠他受了。

別看宮莉奈已經是名成熟女性,她的廚藝天賦和整理能力比小學生還不如,就算說呈負值也不為過。

「小一刻,你沒有在心底偷罵我吧?」宮莉奈狐疑地瞅著一刻。

「妳放心好了,我要罵都是直接開罵。」一刻環著胸,眉毛挑高,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例如某人的房間垃圾、客廳垃圾。」

「啊哈哈哈哈,小一刻你在說什麼?好奇怪喔,我都聽不懂。」宮莉奈露出一派無辜的傻笑,但是在瞥見自家堂弟的額際疑似有青筋冒出,她識相地趕緊改變話題,以免一大早就看見有人要變身成噴火龍,「咳,不是啦,我是說你下午有沒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姑且讓宮莉奈逃避方才的話題,一刻上上下下地瞄了她一記,「莉奈姐,妳說的唯一請求就是陪妳出門嗎?妳是要去什麼地方?」

「其實是……還是直接把那個拿給你看最清楚了!」宮莉奈扔下話,突然轉身跑回房間。

那個?哪個?一刻越聽越一頭霧水。在宮莉奈還沒跑出來之前,他看了走廊最底端的房間一眼,沒有特別的動靜傳出,顯然那房間的主人沒被他們吵醒。

宮莉奈很快就再度風風火火地衝了回來,雙手朝一刻眼下一伸,五張看起來像票卷或折價卷的紙張就這麼地攤開在他的視野之內。

「雅神游泳池……貴賓票?」一刻抽起一張研究,「莉奈姐,妳怎麼會有那麼多張雅神的票?」

「其實這些都是我的朋友給我的,雅神游泳池就是他們家開的啦。」宮莉奈看著自己手中諸多的貴賓票,沒有欣喜,反倒是傷腦筋地嘆口氣,「小一刻知道吧?雅神游泳池的生意向來很不錯。」

「就算說超好也不誇張。」一刻回想起自己幾次經過那家游泳池的外圍,裡頭都是滿滿的人潮,水聲和小孩子的玩鬧聲不斷,「然後呢?」

「然後他們最近的生意一落千丈了。」宮莉奈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憂鬱了。

「……等一下,一落千丈?真的假的?」一刻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現在是夏天,連日來的氣溫都直逼三十度以上,游泳池的生意怎麼可能會不好?要不是嫌雅神的人實在太多,吵吵鬧鬧的小屁孩也太多,一刻本來也想去那邊游個泳、消個暑的。

「莉奈姐,妳是不是把『一落千丈』和『門庭若市』兩個成語搞錯了?」

「太失禮了啦,小一刻!我可是國文老師耶,才不會弄錯!」宮莉奈挺起胸,像是不服氣自己的專業受到質疑。

「但偏偏就是有辦法將糖和鹽巴弄錯……我還特地買了二號砂糖回來,那可是黃糖耶。」一刻嘀咕道,他都快懷疑宮莉奈的視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咳咳,那也只是不小心的……真的是不小心。」宮莉奈的語氣立刻變得有點心虛。

「是是是……」一刻用著敷衍的口氣說,擺明就是不相信,「所以為什麼會一落千丈?一定有原因的吧?」

「嗯。」宮莉奈點點頭,雖然是在自己家裡,聲音還是不自覺壓低,「聽說……是出現了色狼和小偷。」

當那兩個關鍵字一出現,一刻忍不住咋下舌。生意場所出現任一種就夠糟了,雅神游泳池居然還同時兩種都出現?怪不得生意會變差,畢竟誰也不想碰到小偷或色狼。

「沒報警嗎?不會不想事情鬧大,所以沒報吧?」

「報了喔,還調閱了監視器畫面檢查,可是就是找不到任何一個可疑人物,所以警方也幫不上忙。就連受害的女孩子們,也說只感覺到有人摸她們屁股,卻找不出是誰。」

「還真是越來越玄啊……那又跟妳手上那些票有什麼關係?」一刻像是想到什麼,黑眸倏地凌厲瞇細,「慢著,莉奈姐,妳那朋友該不會是要妳幫忙抓色狼還小偷吧?別開玩笑了,妳敢答應我就沒收妳的零食!」

「不是不是,小一刻你誤會了。」宮莉奈趕緊搖搖手,「詩雲給這些票,只是希望我們有空去幫忙衝個人氣,要是連假日還人少的話,這樣會更沒人願意上門的!」

「……今天就得去嗎?」一刻伸手耙梳下白髮。

「拜托你了,小一刻!你不會忍心不答應姐姐的請求吧?」宮莉奈雙手合十,眸子裡閃動著希冀的光芒,「因為貴賓票的期限剛好到今天,雖然詩雲有說沒票的話可以再跟她拿,但是……」

「知道了、知道了,都三十歲了,不要再擺出那種表情。」一刻彈了下舌頭,一手推開宮莉奈的臉,另一手抽走所有的貴賓票,「下午兩點,客廳集合,我會再去找其他人來湊人數。莉奈姐,妳先去換下妳的睡衣,頭髮也整理一下。真是的,也不想想妳是幾歲的人了……」

「也才二十九歲又十一個月又三十一天嘛。」宮莉奈對年紀的說法很堅持。

「那就叫三十歲。」一刻不客氣地給了一個大白眼,他像是趕小狗地對宮莉奈揮揮手,「去去,換完才准下來吃早餐,衣服敢亂丟妳就死定了。」

「才不是亂丟,明明就叫亂中有序……哈哈,我什麼也沒講,我馬上去換衣服。小一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姐姐抱一個!」宮莉奈抓準堂弟還來不及拒絕的空隙,兩條手臂迅速伸出,大力地給了他一個熊抱,「啊,要親一個嗎?」

「宮、莉、奈。」當一刻連名帶姓叫的時候,就表示他要發飆了。

宮莉奈「嘿嘿」地笑了幾聲,大力揉亂一刻的頭髮,在對方想要反擊捏住她的臉頰之前,一溜煙地就跑回房間裡。

「受不了……她根本是三歲,不是三十歲吧?」一刻忍不住又對著天花板翻下白眼。

「其實我是永遠十八歲唷,小一刻。」沒想到房間裡又冒出了宮莉奈的聲音。

「我操,妳敢說我不敢聽……夠了,安靜換妳的衣服!」要不是房間門關著,宮莉奈看不見,否則一刻還真想比出一記中指。

十八歲……虧莉奈姐還好意思說出來,明明都過期十二年了!

抓抓被弄亂的一頭白髮,一刻將所有的貴賓票隨手塞入口袋,一邊盤算著自己可以找誰湊人數,一邊下樓打算準備早餐。

沒有知道就在這時候,回復安靜的二樓走廊上最底端,忽然有一扇房間門打開,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烏黑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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