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天聖

【英文26題】Dead To The World－－熟睡

房間內的室溫，攝氏十一度。

透過棉被的間縫，綱吉可以看到冷氣上的螢光綠數字，正在一片漆黑中靜靜地發著亮，無聲卻又強烈地宣告這是一個如此寒冷的夜晚。

真的好冷。綱吉又往被窩裡再縮了一點，他的身體甚至是蜷縮著，就像蝦米狀一樣。但不管棉被拉得再怎樣緊，把自己的頭顱都給蓋住了，那些冰冷的空氣依舊是有辦法亦步亦趨地滲入，然後將殘存的熱度剝奪走。

綱吉忍不住又換了一個睡姿，他試著把自己的手臂曲起壓在枕頭下，冀圖能夠多獲得一點溫暖。只是還沒等到冷冰冰的指尖回溫，肌肉倒已經先提出酸疼的抗議了。

於是手臂只好再次抽出，乖乖的放置在近胸口的位置。

除了手指尖，就連腳掌也是冰冷得令人懷疑是不是喪失了所有的溫度。

聽說手腳冰冷是血液循環不佳的最好證據。

綱吉在這個時候開始有點後悔，為什麼自己平常不多做點運動？弄得他現在不時地就因為碰觸到自己過冰的腳或是手，而睡不著覺。

乾脆拿個溫度計來測量自己的手腳算了，說不定比室溫還要更低也不一定。

掠過綱吉腦海的是這樣無意義的想法，他又翻了一個身，床舖跟著發出嘎吱的細微聲音，只不過在萬籟無聲的夜裡，聽起來是格外清晰。

這種時候，綱吉唯一要慶幸的，或許是自個的家庭教師目前不在家裡。否則黝黑的槍口會在自己製造出第一聲聲響的時候，便以著「干擾睡眠」的緣由，直接對著他吐出獠牙似的白煙附加多顆子彈。

冬天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有寒流來襲啊！被棉被悶到有些喘不過氣的綱吉露出頭顱，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氣，感覺一股冰冽頓時遊走過他的身體內部。

冷氣機上的螢光綠數字出現了再降低的跡象。

室內溫度，攝氏九度。

彷彿是再也無法忍受，綱吉猛地掀開棉被，決定要去找雙襪子跟手套戴上，雖然立刻換來冷空氣毫不留情地一口氣灌入。他哆嗦了一下，覺得連牙齒都要因此格格打顫。

「可惡，冷死人了啦……」

即使知道說出來也不會換來室溫提高，但綱吉還是忍不住在口頭上喃喃抱怨著。他搓著雙臂，正打離開床舖，耳邊卻聽見了窗戶被人敲打的聲音。

原本是微微顫抖的身子在這一瞬間是這麼的一僵，腦海內難以控制地掠過了曾經看過的驚悚電影。

冬季、深夜，多麼適合的一個時間點。

等到綱吉提心吊膽地轉過身去，映入眼內的黑影差點讓尖叫聲迸出到喉嚨外。

如果不是跌落雲層外的月光，剛好將那抹黑影的輪廓勾勒出來的話。

綱吉瞪大眼，似乎一下子忘記房內逼人的寒冷。他呆立著，就像是連眨動眼睛也遺忘地望著那抹其實是再熟悉不過、卻不應當在這時候出現的身影。

最起碼也不該是在半夜兩點的時候出現。

無視房間主人表露出來的明顯錯愕，一身漆黑大衣、走在並盛町街頭絕對有著極高的機率被人當可疑份子看待的斯誇羅，動作利索地弄開了窗戶，在踏進來的時候還不忘先將沾著泥濘的長靴脫下，改拎在手上。

綱吉不知道自己該欣慰對方的注重禮節，還是該為自己房間窗戶失去防禦功能的鎖而感到哀傷。

不過最後滑出嘴唇外的，終究是一聲遲疑的疑問。

「那個……斯誇羅？」

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人影究竟是真是假。

那一雙銳利的淡銀眼瞳筆直地鎖住了綱吉的視線，盤踞在房內的黑暗似乎對他的視力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斯誇羅緊緊皺著眉，眉宇間就像要打上好幾個結。

「喂喂喂，為什麼你這麼晚還沒睡？小鬼就是要早睡早起才長得高啊！」

……這種話從一個選在半夜時分擅闖民宅的人的口中說出真的好嗎？綱吉張了張嘴，像是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吐槽，不過一個噴嚏聲卻是更快地取代過去。

綱吉揉揉有些發癢的鼻子，這時候才又重新地感到寒冷，他環抱著手臂，指尖好像冰到都覺得痛。

見到男孩畏寒的模樣，就算斯誇羅還有滿肚子的叨唸也立刻全收了起來，他連忙地拉過對方的手，卻在彼此的手指貼觸上的一瞬間。

「搞什麼鬼？你的手怎麼冰成這樣？」

斯誇羅低吼出聲，他似乎還記得現在是半夜時分，過大的嗓音怕會驚醒澤田家的其他人。才剛鬆放開的雙眉幾乎是狠狠地擰起，為了傳遞至皮膚上的那一份低溫。

綱吉囁嚅著聲音，反射性就是要吐出辯解，不過話剛滑過舌尖，他又猛然地想起自己根本什麼事都沒做錯吧？

而且他原本就是要起來去找襪子跟手套的。

銀髮的男人像是沒注意到綱吉的表情變化，他一把地將人拉到床邊坐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一雙比起自己要瘦小太多的手，那動作看上去顯得有點笨拙。接著他低下頭，在那些細瘦的手指上一一地呵著氣。

熱氣一接觸到房間裡的低溫，馬上化做了淡淡的白霧，拂過綱吉的手指，再散逸。

綱吉的腦袋就像是被那些白霧佔據，造成他的思緒此刻是一片空白，所有的神經則好像都集中在手指末稍，任何一點感覺都變得異常清晰，像是被放大了數倍。

綱吉僵硬著身體，那份溫熱的熱度不止是落到他的手指上，同時還順著他的手臂一路向上延伸，最後竄上了他的臉部。

等到斯誇羅發現綱吉怎麼都不說話的時候，對面的那一張年少面龐已經是整個紅到不能再紅。

斯誇羅愣了一下，他看看綱吉，再看看自己還抓著別人的手。緊接著他就像是猛然驚悟到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換他一口氣漲紅了臉，就連髮絲下的耳朵也一併紅到快滴血。

於是男人和男孩就這樣紅著臉對望，彷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們甚至還忘記兩人的雙手就這樣的沒有分開。

直到第二聲的噴嚏驚動了這份異樣而曖昧的氛圍。

「總之，你趕快給我上床睡覺。」

斯誇羅粗聲粗氣地催促著，雖然兇惡的語調配上那張紅透的臉，總是缺乏了那麼點魄力。

只不過在綱吉真的乖乖爬回床舖睡覺之前，似乎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先處理？

「斯誇羅，要……一起睡嗎？」

同樣紅著一張臉的男孩小小聲地說，當然他只是非常單純的、純粹的，就著目前的局面在說，和某個剎那間莫名想到一些糟糕畫面的銀髮男人完全不一樣。

斯誇羅像是要掩飾什麼地咳了幾聲，他絕對不承認自己因為這一句話，弄得心臟像要狂跳到即將破表。

就算自己確實是砍人砍到突然很想見眼前的男孩一面，毫無來由地就是非常非常的想見，可是一聽到對方親口說出了「一起睡」這三個字……

媽的斯誇羅你這沒用的傢伙快點把那些齷齪的念頭踢掉！

覺得自己如果再不做點事恐怕會先自爆，斯誇羅咋了一下舌，乾脆將綱吉直接往床舖的內側塞去，自己再跟著爬上床，黑大衣和長劍則被扔到地板上。

然後斯誇羅把來不及做出反應的綱吉拉到懷裡，手臂橫過對方的肩頭，將那具瘦小的身軀完全地攬住。

最後是拉上棉被，閉上眼睛睡覺就不會胡思亂想！

綱吉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他小小地掙動一下，立刻換來力道的些許鬆放，但是對方的手臂還是橫置著沒有離去。

淺褐色的眼眸偷偷地向上覷望，藉著窗外的薄弱月光，綱吉可以看見斯誇羅緊閉雙眼，那一張英俊的臉還是紅著的。

望著望著，好不容易才有退下跡象的熱度似乎又要重回臉上，綱吉慌慌張張地也一塊閉上眼。

對方的體溫、對方淺淺的呼吸聲，還有從胸口透出的急促心跳聲。

就這麼閉眼聽著聽著，倦意好像也漸漸地攀爬了上來。

冷氣上的螢光綠數字依舊安靜地亮著。

綱吉睡了。

斯誇羅也睡了。

就這樣的，今晚的世界也跟著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