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自己的雙肩被人短暫地攙扶一下,女孩吃驚地回過頭去,同時有一抹優雅纖長的身影自她身後越過。
一道淡然的女聲隨之落了下來,「回教室去。」
「沒錯,夢芳妳快回教室去吧,現在可還沒到下課時間呢。」接在那道淡然卻自有股威儀的女聲之後,是另一道可愛的聲音。
一刻他們的注意力被從長髮女孩身後走出的兩名少女給吸引過去。
兩名少女一高一矮,高的那位就是開口要女孩回教室的人。她的身形筆直修長,容姿端麗如畫,黑瀑般的長髮滑順地披散在背後。即使僅僅是站著,全身上下亦透露出貴族似的良好氣質。只是那說話的嗓音和典雅的五官,卻又是稍嫌太過冰冷了。
和自己看似難以親近的同伴相反,矮個子的少女則是紮著俏麗的短馬尾,有張甜甜的臉蛋,戴著一副方框眼鏡,鏡片後的眸子靈活俏皮,此刻正滴溜地覷著一刻他們瞧。
「是花千穗……」
「不管何時看都那麼美啊……」
「別妄想了,那位冰山美人哪可能注意到我們?」
「就只有尤里那混蛋運氣好,偏偏和那位花千穗是……」
一刻聽見身後的男學生們發出了竊竊私語,其中還涉及到尤里的名字。
花千穗?是那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女人嗎?
「花千穗,四班班長。」蘇冉靠近一刻,不讓其他人聽見地靜靜說,「後面,陳筱圓,副班長。」
一刻沒有問蘇冉怎麼知道的。他的青梅竹馬擁有著靈感,能夠聽得見一般人聽不見的聲音,而對於日常聲音,他的耳力同樣敏銳。
一身貴族風範的花千穗沒有立刻將注意力放至一刻他們身上,她瞥視了一圈猶在走廊上或是聚集門口的班上女學生。
「四班學生,回到教室去。」她面無表情地說,聲音沒有特意放大,卻散發出教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只不過是短短的時間,走廊上除了花千穗和陳筱圓,就已不見一位隸屬四班的學生。
待班上同學都回位上坐好,花千穗冰冷地直視一刻等人,「你們想對我們班的人做什麼?不要以為是交換學生就能肆意妄為。」
「思薇的女孩子可不是你們能夠欺負的哪。」陳筱圓雙手插腰,甜美的臉蛋上是義正辭嚴的表情。
「啊啊?妳們是眼睛有問題嗎?」一刻拉開夏墨河,自己走上前一步,從喉中發出的單音再明顯不過地表示出他的不悅。
「你……你想做什麼?思薇是禁止暴力的!」陳筱圓的小臉一白,她反射性地畏退一步,可隨即又逞強地站在原地。
「妳的想像力未免太旺盛了。」一刻嗤笑一聲,目光滑過陳筱圓,正面對上花千穗。那態度,彷彿就像是在說自己不將陳筱圓的虛張聲勢放在眼裡。
不像一般人會對一刻感到畏怕,花千穗冷靜到近乎冷漠,雙眼凜然,找出不一絲的退怯之色。
「我不管你們要來這待多久,就算是利英的學生,謹言慎行也是你們該在這裡遵守的。」花千穗冷冷淡淡地說,言語不近人情。
「妳這女人才是莫名其妙,不要一直自說自話。」一刻瞇細了眼,瞳孔尖利,「當我們是……」
「哇哇!等一下,一刻大哥!」有誰慌慌張張自後邊衝了上來,尤里用力地抱住一刻的一隻手臂,圓胖的臉上滿是緊張,「一刻大哥,小千她沒什麼惡意的,你千萬別誤會了!」
「小千?」一刻的視線轉向掛在自己身上的小胖子,覺得剛剛好像聽見什麼。
「小千?」夏墨河訝異地看看尤里,又看看在場人當中唯一最可能是這暱稱擁有者的花千穗。
長髮少女的冷漠表情終於些許地出現變動,「一刻……?尤里,他們是你提過的那幾人?」
「對對對!小千,他們就是我跟妳提過的朋友。這位是一刻大哥,這位是墨河,然後那位是……喔,對了,蘇冉!」尤里繼續扒著一刻的手臂,興奮地向花千穗介紹起身邊的三位少年。
這突來的發展,卻是令一刻和夏墨河陷入一頭霧水──蘇冉則是完全不在乎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尤里和花千穗是認識的,感情似乎稱得上不錯。而且,還曾跟她提過他們?
一刻扯開尤里,想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是後方其餘學生的細碎聲音,以及那宛若在觀看八掛的期待目光,讓他只覺得煩得不得了。
「你們他X的是看三小!」一刻猛然回頭,兇戾的眼神就像要將人生吞活剝,瞬間嚇得一干還逗留在走廊上的五班學生全衝回了教室裡。
「千穗……」目睹這一幕的陳筱圓嚥嚥口水,她不敢再站在一刻前方,她忍不住躲到花千穗身後,抓著朋友的袖角,緊張地低嚷著,「我們還是也回教室吧,那個白頭髮的……看起來真的很可怕呀。那種可怕的人,怎麼可能和尤里是朋友?」
「筱圓,妳這話就太過份了,一刻大哥才不可怕!」尤里不平地抗議,「只要認識他,就知道他是個好人的!」
一刻暗暗翻了個白眼。幹,能不能不要隨便發卡給他?
「哪個好人會這麼可怕?」陳筱圓吐吐舌頭,「尤里,你不要對千穗說一些騙人的……」
「尤里說是就是了。」花千穗截斷陳筱圓的話,她的姿態還是冷淡,但已經沒了一開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她拉開陳筱圓的手指,主動地向一刻他們點下頭,「不好意思,方才顯然是我唐突了,對此我感到很抱歉。」
一刻對這種嚴謹有禮的態度一向感到難以應付,他不自在地抿抿嘴,在他身側的夏墨河則是主動地將話題接下去。
「不,沒關係,就當誤會一場吧。」夏墨河微微一笑,秀麗的眉眼彎彎,「妳剛說,尤里曾跟妳提過我們?」
「嘿嘿,我是跟小千提過幾次啦……沒想到她還記得。」尤里傻笑地抓抓頭髮,「墨河,我跟你們介紹,小千的本名是花千穗,她的名字很美吧?我們倆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然後這位是陳筱圓,她是小千的……」
「她不就是花千穗的跟屁蟲?」一道嘲弄般的輕笑響起。
這突來的聲音,使得一刻等人反射性轉過頭。
一名穿著制服的高挑少女正向他們的方向走來。少女和花千穗完全是相反的類型,豔麗的五官使她看起來比同年齡的女孩還要成熟,眼角下的淚痣和一頭波浪捲長髮,無一不是在彰顯強烈的女性魅力。
捲髮少女提著書包,那模樣看起來就是現在才到校。
陳筱圓微變了臉色,甜美的臉蛋繃緊,「葛蘿,妳少在那邊胡說八道!」
「我是胡說八道嗎?」被稱作「葛蘿」的少女勾起唇角,唇上帶著不懷好意的冷笑,「陳筱圓,妳一天到晚就跟在花千穗的屁股後面,她說什麼妳都說好,在大家的眼裡妳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跟班。妳爸不是在她家公司上班嗎?父親當人部下,女兒也在當人部下。」
「住口!」陳筱圓氣得捏緊拳頭,「妳說誰是……」
「花千穗,妳不覺得後面跟著一條小尾巴很煩嗎?」葛蘿挑起修飾完美的細眉,無視了陳筱圓,「啊,還是說妳這大小姐少不得人侍候?」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面對葛蘿明顯不帶善意的言語,花千穗的情緒沒有出現絲毫波動,她的態度就像往常一樣,冷淡、不茍言笑,「陳叔叔是值得尊敬的人,筱圓是我的朋友。如果妳有時間在這浪費唇舌,那麼我建議妳可以先去關心一下妳的朋友。」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葛蘿收起嘲諷的表情,眼神一凜。
「徐晚晴和顏家蓁似乎是貧血昏倒了,她們被送到保健室,老師也在那。」花千穗淡淡說道。
乍聞這消息,葛蘿的表情整個都變了,一反先前嘲笑人的猶刃有餘。她惡狠狠地瞪了花千穗一眼,像是在責怪她至今才說出口,接著她的目光瞥視一下一旁的一刻等人。在看向一刻時是皺了眉頭,對於夏墨河和蘇冉則是多看了幾眼。
「轉學生嗎?
一等到那抹高挑豔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陳筱圓登時惱怒地嚷,「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只會專找我們麻煩。誰不知道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聽說生活一點也不檢……」
「筱圓。」花千穗打斷了她的抱怨,「沒必要跟著那些臆測起舞。」
「可是,千穗……」陳筱圓不平地咬住嘴唇,「她這樣說妳都不會生氣嗎?」
「那不是需要在意的事。」花千穗的語氣平淡,暗示著她不想繼續著墨在這話題上,她轉頭看向尤里,「尤里,你等我一下,我拿個東西給你。」
「東西?啊,是那個吧!」尤里恍然大悟地擊下掌,臉上露出開心的笑。
一刻和夏墨河卻是疑問,不知道花千穗進到教室裡,是要拿什麼東西給尤里。
倒是還留在教室外的陳筱圓,則是慢一拍地反應過來,她睜大眼睛,「什麼啊,尤里,難不成你又忘記帶……」
「尤里,這給你。」花千穗很快就從教室裡走出來,她遞給尤里的是一個用布巾包住的特大號便當盒。
尤里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那啥?妳做給尤里的便當?」一刻只想到這項可能,不過這可能馬上就被陳筱圓推翻了。
「什麼?當然不是啊!」外型甜美的少女斬釘截鐵地說,「千穗根本就不會下廚,那是尤里忘記帶的便當啦。他每次都會忘記帶,都要千穗幫忙帶來……真是的,就算是鄰居,尤里你也不要一天到晚麻煩千穗嘛。」
「啊哈哈哈哈……」尤里抓著頭髮傻笑,沒有提出任何辯駁。他抱緊便當,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臉上露出陶醉幸福的神情。
只要有得吃,尤里就覺得很幸福了。
「真的很謝謝妳啊,小千,沒這個我一定活不下去的。」聽見尤里這番稍嫌誇大的說詞,花千穗卻是淡淡的笑了。雖然不是相當明顯,卻是真切的一抹笑容。
一刻沒有漏看這轉瞬即逝的一幕,除此之外,他還特別留意一下花千穗的手指。他對一件事感到狐疑,假使花千穗不會下廚,那麼她手指上貼的隱形OK繃,還有指尖上像是被刀子切到後所留下的淡疤,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刻自己就是常做菜的人──宮莉奈毫無天份的話,那麼只能他去學了──所以他認得出刀傷和一般傷口的差異。
不過他還沒將疑問問出口,一聲嚴厲的斥喝就已自走廊底端傳來。
「你們還待在走廊上做什麼?現在可是上課時間,通通給我回到教室裡!」
「慘了,是教官!」尤里嚇得都要跳起來了。
穿著卡其綠制服的女教官正板著臉,大步地朝一刻等人走過來。她的手邊還強硬地拉著一名滿臉不甘願的少女,居然是剛跑開不久的葛蘿,顯然她是在半路就被教官攔下,趕回教室來。
「活該,誰教她還拿著書包……鐵定被當成要翹課了。」陳筱圓幸災樂禍的吐吐舌頭。
「不要以為導師不在,就可以趁機搗亂作怪!」女教官橫眉豎眼,看那架勢似乎是想把所有人都抓起來,狠狠的訓斥一頓。
「墨河、一刻大哥、蘇冉,我們快進教室裡吧。」尤里慌張催促,「賀教官超兇的!」
「尤里,不要以為我沒聽見!」沒想到女教官認得尤里,立刻向他投來一記警告的視線,「你上課可不要再偷吃東西。」
尤里乾笑地縮縮肩膀,怕被抓著多教訓,他趕緊抱著自己的寶貝便當,溜進了教室裡。
見狀,一刻等人也不打算在走廊上多做逗留了。尤其是一刻,他對和教官打交道一點興趣也沒有。
夏墨河是第一個走進教室的,然而輪到一刻要邁入門口的時候,他猛然停下腳步,迅速地扭頭一望。
走廊上還待著女教官和花千穗、陳筱圓、葛蘿。
女教官正在對花千穗交待什麼,陳筱圓在旁仔細聆聽;葛蘿則是不耐地別過臉,視線盯住窗戶景象。
誰也沒留意到一刻古怪的舉動。
一刻皺緊了眉,他不認為是自己產生錯覺了。他看向身後的蘇冉,一向沉默少言的少年竟摘下一邊的耳機。
他說,「有聲音。」
不是錯覺,一刻和蘇冉的確是聽見一道說話聲。低啞、刺耳,而且還滿懷敵意──
『滾出這裡,神使,不要多管閒事。』
一刻的眼神陡然變得尖銳。他們要找的瘴,果然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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