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在張開的傘面上,打得嘩啦嘩啦作響。過多的水流盛載不住地從邊緣不斷溢落,溼了肩膀手臂,淺色的衣物吸收水份漸漸染深,從淡藍變成沉重的深藍。

更不用說成為漸層色調的牛仔褲,上淺下深,並且深色的部分有越來越向上攀升的跡象。
還有腳上已經泡水,簡直像是兩條小船的運動鞋。
包裹在襪子內的兩隻腳丫子就這麼在小船裡划呀划的,積在路面的是長長的水道。
好了,左轉、右轉、向前走--

「噢!」
撐著傘的綱吉大叫一聲,疾速開過身邊的車輛毫不客氣地激起壯麗的泥水花,濺得一半身子斑斑點點。
藍色T恤現在變成花點上衣。
討厭的雨,下不停的雨。綱吉在心裡頭嘟嘟嚷嚷,暴烈的雨聲在他的耳朵內形成嗡嗡的共鳴,讓他聽不清楚這個街道的其他聲音。
他想辦法縮起肩膀,讓手臂緊緊地貼住,最好把自己一點也稱不上高大的身體全部塞進亮黃的傘底下。
但是那些傾盆倒下的雨水壓根不肯合作,它們不止叛逆地拍打著亮黃傘面,落地後還非得要彈跳起來,像子彈似地擊中已經溼淋淋的可憐褲管。
綱吉突然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揉了揉眼,他懷疑是不是雨下得太大太急,所以才讓他一時眼花產生錯覺。

他看見六道骸撐著一把白色的雨傘,可愛的小兔子圖案,再點綴朵朵綻開的粉紅色小花。
他看到雨傘上小兔子的懷中是抱著一顆黃橙橙的鳳梨。
不是紅蘿蔔,是一顆黃橙橙的鳳梨,還有刺刺的綠色鳳梨葉。

骸哼著歌,步伐從容優雅,彷彿完全不將褲管上的泥濘放在心上。
雨聲隔絕了從骸嘴中哼出的那一首歌,絕無僅有,作詞作曲者都是六道骸本人。
可愛的彭哥列,親愛的彭哥列,啦啦~有誰瞧見我心愛的彭哥列~~
綱吉的眼睛和骸對上,他覺得自己被那雙奇異的眼睛給下了詛咒,否則他的腳步怎麼忽然間定住不動。
而大雨是他們今天之間的背景。
骸收起手中的小兔子雨傘,彎身鑽進綱吉的傘底下,小小的空間瞬間擁擠。
「你好,綱吉,這一定是命運的相會。」
左藍右紅的眼睛瞇成彎彎的下弦月,眼神柔軟得就像是融化後的奶油。
「噢,雨下得真大,你喜歡雨天嗎?」
「我討厭雨天。」
綱吉囁嚅著說,他的眼睛因為飛進來的雨滴而閉上幾秒,水份刺得眼珠子刺刺癢癢,看出去的景色變得霧氣氤氳。
「溼答答的……很討厭啊。」
「可是我喜歡雨天喔。」
骸笑得像嘗到最甜蜜的糖果,他咧開的笑容又大又亮,綱吉在裡面看到骸的全世界。
原來他的世界密密麻麻都是寫著一個名字,只寫著那一個名字。
綱吉在自己的作業簿上曾經見過那名字千百次、無數次,他忍不住紅了臉,藏在髮絲後的耳朵燒起不符合雨天的熱度,熱得要冒出白煙。
然後他聽到骸對著自己燒紅的耳朵說:
「因為可以碰到綱吉你呢。」


在轟然的暴雨聲中,那是澤田綱吉唯一聽到的聲音。


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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