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天聖

「夏目、夏目。」
有誰在壓低聲音地喊著。
坐在靠窗位置的少年單手支托著下顎，數學課本正攤開地豎立在面前。那一雙色澤偏灰的眼眸似乎是注視著課本內複雜的圖線交錯，但事實上，從那張略顯茫然的表情來看，就知道少年的精神其實是神遊到不知何處去了。
「夏目。」
聲音繼續壓低著喊，帶了點警告的味道。
而被人稱做夏目的少年，依舊是讓思緒神遊中。
簡單的來說，就是在發呆。

「夏……」
原本還想提醒隔壁同學現在猶是上課中的那道聲音，在一瞄見講台上的老師已經朝著這方向走過來的時候，頓時吞回了嘴巴裡。
然後一聲輕敲驚醒了夏目，那是指關節落在桌面上的聲音，在天藍雲白的夏日裡顯得格外清脆。
「夏目同學。」
夏目的身體微微一震，他的目光先是落到桌面上，那裡有一隻不屬於自己的手正放在上頭，接著他的視線繼續朝上移動。
映入眼眸內的，赫然是數學老師的笑臉，假使額角上沒有冒出青筋的話會更好。
然後換成夏目的腦袋被敲上了一記。

教室窗外，是人聲嚷嚷。
現在是下課休息時間。
夏目摀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剛剛被數學老師的那一敲，讓他的後腦勺有些隱隱作痛著。
「聽說你是上課發呆，夏目？」
夏目抬起了眼，坐在他對面的人是一班的田沼，對方是利用下課時間過來找他聊個天的。
田沼的瀏海有點長，微微地遮住那一雙細長的眼睛。曾有人說他不說話的時候，感覺偏向陰沉。但是夏目覺得，他對自己露出微笑的時候，很溫柔。
「唷，田沼，你又來找我們夏目了呀。」
剛好從身邊經過的同學拍了拍田沼的肩膀，當做是一個招呼，對一班的人時常出現在自己班上的景象已經見怪不怪。雖然還是沒有人清楚，夏目和田沼這兩個原本毫無交集的人，是如何搭聯在一塊的。
夏目朝同學揮了揮手，做出一個像是驅趕的動作。如果是在以前，根本看不見他會和人有這樣的互動。

現在的學校，現在的同學，現在的這個城鎮，就像是初秋時候的陽光，不燙，卻溫和沉穩地熨入人的心底。

「夏目，你覺得這個時間如何呢？」
「咦？啊，應該是可以。」
夏目跟著低頭，看向田沼在行事曆上所指著的日期。他們約好要找個假日一起出門，然後做一個小小的短程旅行。
即使是現在，夏目班上的同學仍舊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風格完全迥異的人會湊在一塊。並且，還在他人的眼中被貼上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的標籤。
待人有禮的夏目。
不說話時會給人陰沉感覺的田沼。
唯一的共通點，似乎是有的時候，他們會忽然臉色發青地看著某個空無一物的地方。
「那地點就決定是之前提過的溫泉旅館，可以嗎？不過要搭電車，再轉公車就是了。」
夏目將背向後靠，他伸伸懶腰，再打了一個呵欠，眼角跟著微微的瞇起，窗外的陽光晒得人懶洋洋的。
「就是夏目去過一次的那間旅館嗎？是和家人去的？」
「唔，是和另一位朋友……」
夏目含糊的說，沒有坦白當時的成員除了自己和一位據說很有名氣的大明星之外，還有一隻招財貓跟一名名為「柊」的妖怪。

「不過，真的是讓人期待呀。」
田沼笑著說，他看起來真的相當高興。
「這樣子的話，房間訂一間就夠了吧？」
「啊啊，還可以將棉被鋪在一起呢。」
「棉被？鋪在一起？」
「咦？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
注意到田沼的眼神透露出微妙，夏目怔了一下，他放下托著下顎的手，困惑地回望回去。
田沼發現到，眼前的少年是真的不知道，棉被鋪在一起有著什麼含意。他確認似地又問道：
「夏目，你和那一位朋友去的時候，棉被也是鋪在一起？」
「啊，棉被的位置是名取先……咳，我是說，是我那位朋友幫忙弄的。田沼，這樣做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色澤偏灰的眼眸認真地直視著自己，似乎是希望能從他這邊得到答案。於是田沼若無其事地又笑了，細長的雙眼瞇起。
「沒事的，夏目，沒有哪裡不對。到時候，我們也將棉被鋪在一起吧。」

田沼當然不會說出來，在習慣中，通常只有「夫妻」或是「情人」的關係，棉被才會緊密地鋪在一起的。
夏目說的那位朋友，應該就是曾經在校門外見過的名取周一吧？
雖然讓那名男人搶先了一步……不過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個成語叫做「後來居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