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天聖

在結束了今天的討債之後，平和島靜雄原本是決定直接回家的。但是在經過來良學園，看到從校門口踏出來的瘦小身影之後，卻反而停下了步伐，皺眉注視著抓著書包揹帶、低垂著頭、隻身一人的少年。

帝人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只是緩慢地走著。單薄的肩膀彷彿被重物壓著一般，那股透著疲憊的姿態讓靜雄的眉頭越皺越緊。

「搞什麼鬼！」靜雄低罵了一聲，對於帝人無防備，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情況感到不滿。

靜雄聽說了紀田正臣的事，也聽說了帝人對於好友的離去感到消沉，這讓他覺得煩躁。

打消了回家休息的念頭，靜雄板著臉，邁開步伐，將帝人的身影控制在視界範圍的二十公尺內。不讓對方發現他，也讓自己可以掌握住帝人的周邊情況。

於是，在路人的注視下，就形成了穿著制服的少年在前，穿著酒保制服還戴著墨鏡的男人在後，十足十的詭異畫面。

但是，只要發現那穿著酒保制服的男人是號稱「池袋最強」的平和島靜雄之後，路人總是會反射性地迅速與他們拉開距離。

對於周遭傳來的忌憚氣息，靜雄懶得去在意，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在竜之峰帝人的身上。

尾隨在後走了一段路，靜雄看見帝人進去一家有著雙開式透明門扉的店，招牌上閃爍著SHOP99等字眼。

應該是去買晚餐了吧，靜雄如此推測著。他沒有跟著走進去，而是站在一座路燈下，從口袋裡掏出了煙，點燃吸了一口，讓尼古丁的味道鎮定一下煩躁的心情。

等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終於看到帝人提著一個塑膠袋從店裡走出來。隨手捻熄香煙，靜雄才剛要邁開步伐跟上去的時候，一名染著金髮、抓成刺蝟頭的少年只顧著跟身邊的人說笑，在沒有看路的情況下，粗魯的撞上了靜雄肩膀。

「搞什麼！走路不看路啊！」刺蝟頭少年惡聲惡氣的抬起頭，但是在對上靜雄露出青筋的臉龐，以及那隻朝他頭顱抓來的手掌之後，所有不滿的聲音只能畏懼地在喉嚨裡打滾。

「是誰走路不看路，啊？」靜雄的表情猙獰，低沉的嗓音透出怒氣。他單手抓住少年的頭顱，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墨鏡後的眼銳利而兇暴。

「平、平平和島靜雄──！」少年的同伴終於認出了他的身份，抖著聲音喊道。

池袋最強的男人的稱號，就像是壓倒刺蝟頭少年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身體不斷發抖，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靜雄不耐煩地將刺蝟頭少年往一邊扔了出去，充斥身邊的低氣壓完全讓人不敢靠近，也沒有誰有膽子上前察看刺蝟頭少年的情況。

靜雄暴躁地彈了一下舌頭，懶得搭理那些少年，而是加大步伐，往前追了上去。憑藉著身高的優勢，他很快就發現了帝人的身影。

然後，原本兇暴湧起的躁怒就像潮水般地退了回去，雖然還有一絲的煩躁，像刮不去的青苔，但是還在可以讓人忍受的範圍。

隨著帝人的步伐，他們逐漸脫離了商業區，來到了安靜的住宅區。看著坐立在前方幾公尺處的老舊公寓，靜雄抿著嘴唇，一瞬間猶豫自己要不要繼續跟上去。

數秒過後，停滯的腳步又開始動了。秉持著只看一眼，確認對方安全回到房間再離開的念頭，靜雄踩著鞋子踏上一階階的樓梯。但是剛到達帝人房間所在的樓層，他就聽到碰的一聲。

那是彷彿有什麼東西砸落在地的聲音。

靜雄的心臟猛地緊縮，想也沒想地邁開大步就衝了過去。在看到倒在地上如同失去意識一般的少年之後，積壓在心底的情緒就像是達到了臨界點般的狂湧而出。

「喂！帝人……該死的！」靜雄低吼一聲，說不清是對帝人還是對自己的憤怒。

先前隔著一段距離跟著，還沒有注意到帝人的臉色出忽意料的蒼白，現在靜雄才發現到，帝人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對勁。

靜雄將手臂穿過帝人的脖子下與膝下，那散發著熱度的肌膚說明了發燒的事實。他急忙將帝人抱起，走進了房間內，雖然心情紊亂煩躁不已，但是他將帝人放置在床舖上的動作卻是小心翼翼。

替少年擰了一條濕毛巾放在額上，並且替他拉上被子之後，靜雄環視這個只有三坪大的小房間一眼，眉頭越皺越緊。很顯然，這裡沒有感冒藥。

看了陷入昏迷的帝人一眼，靜雄伸手替他撥開黏在臉頰上的髮絲，又將他滑出被窩的手臂放了進去，隨即站起身子走到門口。

拾起帝人因為失去意識而從手裡滑落在地上的鑰匙，將房門反鎖之後，靜雄便邁著大步離開公寓。

當帝人從昏沉中醒來的時候，映入眼底卻是熟悉的天花板圖案。他茫然地眨了下眼，試圖從一團毛線球般紊亂的思緒裡抓出個頭緒。

「醒了嗎？」

一道低沉的嗓音從上方落了下來，帝人吃驚地瞠大眼，慌慌張張的坐起身子，卻發現有東西從額頭上掉了下來。

下一秒，兩隻結實的手臂卻將他重新按回了床上，靜雄臭著臉，不悅地開口：「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

「靜、靜雄先生？」帝人就像是咬到舌頭一般，結結巴巴地喊道，「為什麼你、你會在我家？」

「吵死了。」

靜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頓時讓少年縮著肩膀，不敢再撐起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靜雄揀起方才掉落在床邊的東西──那是一條折疊方正的毛巾。

「我再去洗一次水。」靜雄抓著毛巾站起來，走了沒幾步，又突然回頭，「肚子會不會餓？我買了桃子罐頭跟稀飯回來。」

帝人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只能怔怔地張著眼。那如同小動物般呆愣的表情讓靜雄忍不住揚了揚嘴角，堆積在心底的煩躁終於消失得一乾二淨。

重新將毛巾弄濕，靜雄走回床舖邊，把折疊好的濕毛巾放到帝人的額上，自己則是盤腿坐在地上。

「乖乖躺好，我弄東西給你吃。」

「好、好的。」帝人訥訥地回應著，抬起手按壓住額上的毛巾，帶著緊張的視線總是會忍不住溜向靜雄。不知道為什麼，原先一直消沉的情緒好像不再那麼令人難受了。

在這個三坪大的房間裡，帝人只覺得安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