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幢被森林環抱在中央的圓頂建築物。

 

而這同時也是丹哈特.李文第一次親眼目睹捉鬼師協會的完整外觀,雖然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來了。

 

只要一回想起當初意外來訪的經歷,李文家的長子還是會忍不住冒出一陣冷汗。

 

看到人類就蜂擁而上、拼命拉客的捉鬼師,簡直就像是嗅到血腥味而來的鯊魚,別說是成功拉到客人,根本就是讓人看了退避三舍!

 

發現到自己的心思有些飄離軌道,丹哈特連忙穩定下心,繼續認真的觀看矗立在自己面前的龐然建築物。

 

完全用石材建造的鬼協本部佔地相當廣大,丹哈特站在它的前方,根本看不到它的後端是往哪裡漫延。

 

屋頂是呈圓弧型,線條有種優美。只不過在四周懸浮的青燄的映襯下,那份僅有的優美早被更強烈的陰森感吞噬殆盡。

 

在見識多了各種幽靈或是怪異場面之後,丹哈特對於那些飄浮在空中的詭異燄火,已經能保持平常心看待。只是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他發現到鬼協本部的外牆上,竟然沒有任何一扇的門或窗。

 

「欸,丹哈特、丹哈特,你覺得怎樣?」一旁觀看丹哈特表情許久的粉紅頭髮男孩,就像是再也忍耐不住,琥珀色的眸子難掩期待地望著他。

 

「什麼東西怎樣?」丹哈特一頭霧水的回望回去。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我們鬼協本部!」既是李文家旅館的小雜工,同時也是捉鬼師的羅勒抬起下巴,一臉驕傲自信的表情,「你是第一次從外面看鬼協吧?怎樣,我沒有騙你吧?鬼協可是比那個什麼北之白塔還要有氣勢的!」

 

北之白塔。是冒險獵人公會的一般統稱,因為外形和色彩而聞名,是棟潔白凜然的塔狀式建築物。

 

「唔……」丹哈特發出一聲單音,下意識地逃避羅勒閃閃發亮、尋求肯定的眼神。他的目光飄向了羅勒的身旁,然後也有些吃驚地發現到原來不止是羅勒一人而已,就連同行的白髮少年和灰髮男人也都在盯著自己,似乎是期待能從他的口中聽見肯定的答覆。

 

少年和男人的名字分別是芙樂奇.帝利利和費堯.卡斯特,兩人同樣都是捉鬼師。其中前者更和羅勒有著血緣關係,雖然年紀較長,但他確實是羅勒的姪子。

 

「嗯,該怎麼說呢?」發現自己被三方眼神夾擊,丹哈特乾脆老實說了,「羅勒,其實我覺得一般人在見鬼了之後,第一時間會去找冒險獵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先別說捉鬼師的數量稀少,一般人甚至不知道有這門行業的存在,就算知道了,想要找人時也往往會遇上困難。

 

丹哈特是不相信羅勒自己做的廣告單上面說的,只要對天大喊三聲他的名字,他就會出現。丹哈特曾經在某天夜裡試過,結果那個粉紅毛的小鬼還在房間裡呼呼大睡,連丁點反應也沒有。

 

而即使有幸到這幢隱匿在某座山林中的鬼協本部,要怎麼進去又是一個大問題了。

 

綜合上述所論,這就是一般人,丹哈特.李文在看見鬼協本部後的感想。

 

只是這感想完全不能讓羅勒滿意。

 

「啥啥啥?你在說啥啊?而且為什麼偏偏要提到冒險獵人?喵的,老子最討厭的就是冒險獵人了!」羅勒的眼中噴出火燄,他看起來像是想跳起來揪住丹哈特的衣領,好好的質問一番,「丹哈特,你再看清楚,一點那個死氣沉沉的牆壁顏色!那些陰森森的鬼火!不管怎麼看,不是都感覺超棒的嗎?有時候還可以看見骷髏在打架耶!」

 

丹哈特一點也不想看到那種光景。

 

「叔、叔叔,你冷靜一點啊!不要、不要真的撲向丹哈特呀!」芙樂奇慌慌張張的從後架住羅勒的兩隻手臂,憑他的怪力要壓制住羅勒是輕而易舉的事。

 

頓時就見粉紅頭髮的男孩兀自掙扎不休,卻又拿自後架住他的白髮少年毫無辦法。

 

「啊,對了。聽說、聽說在鬼協蓋立之前,這地地方就是一座大墓地,所以有時候真的可以看見骷髏打架呢。」芙樂奇對丹哈特露出一抹靦腆的笑,「我家夏歐就很喜歡看它們打,然後開賭局,要大家一起、一起來押注呢。」

 

丹哈特默了。這是什麼捉鬼師和使役啊!

 

「別理那些無關緊要的事。」看也不看芙樂奇和羅勒一個抓著人一個被人抓著,費堯低下頭,語帶關心地問道:「丹哈特,你的右眼還好嗎?這幾天有沒有又在痛?」

 

一聽見費堯提起「右眼」兩字,就連原本還在掙扎不休的羅勒瞬間也安靜下來了,琥珀色的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丹哈特,同樣是滿滿的關切。

 

羅勒等人會前來捉鬼師協會,為的就正是丹哈特的右眼。

 

自從在塔瑪城遭到鏡中幽靈.紫姬的結晶碎片刺入右眼之後,丹哈特的那隻眼睛便會不時地傳來刺痛。

 

就算是身為捉鬼師,羅勒和費堯也不清楚假使亡量的結晶碎片進入人類體內,究竟會產生什麼樣的後遺症。在擔心之餘,羅勒他們決定前往鬼協一趟,尋求四守們的幫助

 

如果是四位資歷高的長老,一定能看出什麼端倪,並找到解決辦法的。

 

抱持著這樣的念頭,羅勒他們踏上了旅途,卻沒想到在途中遇上普魯魯冒險團的成員之一,央求他們接受委託,尋找他失蹤的冒險團同伴。

 

原來在羅勒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北大陸各地陸續發生了原因不明的失蹤案,受害者一律都是冒險獵人。

 

一開始,羅勒其實是不願接下這委託的。比起這事,他更擔心丹哈特的身體安危。只是隸屬鬼協情報組的假面卻在同時傳遞過來三守的命令,所有捉鬼師必須優先處理冒險獵人的失蹤案。

 

三守的命令等同於是鬼協的最高指令,捉鬼師們皆不得違背。

 

於是羅勒等人接受了委託,也和那位名為菲尼克.席路的青年一塊展開了行動。最後他們終於尋獲那些失蹤的冒險獵人,並得知這全是引魂花之主為了吸取大量精純的精氣,所採取的計畫。

 

憑藉著羅勒突然爆發的奇異力量,眼看就要消滅引魂花之主,但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異變卻在最後關頭發生了。

 

引魂花之主的身體被從內部撕裂,從在史萊爾開始就一直令羅勒他們陷入困境的幕後黑手,第一次以真實的姿態展露在羅勒他們的面前。

 

那是一名眼覆繃帶、氣質高雅出眾的藍髮男子。

 

但也是這樣的一名男子,操控燈女、矇騙紫姬、指示引魂花之主,不僅是將人心玩弄手中,更是在一連串的事件當中汲取了無數的精氣,進而鞏固恢復自己的身體,使之成功的實體化。

 

男子在離開之際,對三名捉鬼師和三名使役發出了將會奪取丹哈特右眼的宣言,並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之名為,冰燄。

 

──冰燄.夏梵納。

 

「喵的、喵的,要是再讓老子瞧見冰燄那傢伙,絕對直接滅了他!」羅勒咬牙切齒的低語,眼中閃動的卻是不若孩童會有的猛獰光芒。似乎只要目標物真的在面前,他就會像隻兇狠的小獸撲上,一口咬斷目標的脖子。

 

「那個人……很、很可怕……」芙樂奇小小聲的說。比起一般的捉鬼師,他敏銳的感官是他獨特的力量,所以在親眼見到冰燄現身的那一瞬間,他更加地感受到對方身周所散發出來的黑暗。

 

令人顫慄的純粹又冰冷的黑暗。

 

「可是,不會原諒……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

 

芙樂奇曾經遭受冰燄的附身,做出了傷害羅勒以及自己使役的行為。每每回想起來,這名白髮少年就打從心底的感到懊惱和悔恨。

 

芙樂奇緊咬著下唇,雙拳握緊,總是泫然欲泣的柔弱面龐,在這一剎那是閃過一絲毫不退讓的堅毅。

 

那是屬於芙樂奇.帝利利的決心。

 

「笨蛋,有我在你身邊有什麼好害怕的?」火紅色的身影倏然出現,紅髮紅眸的少女雙手抱胸,懸浮在空中,居高臨下地俯望著芙樂奇,「你可不會跟我說要自己來吧?沒有我看著你,就只是笨蛋芙樂奇而已。」

 

紅髮少女的聲音剛落下,緊接著就是另一道嬌美的嗓音響起。

 

「什麼啊?夏歐出現的話我也能出現,否則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這次憑空現身的是一名金髮紫眸的明豔少女,她緊緊地圈住費堯的脖子,語氣蠻橫地說道。

 

被人圈住脖子的費堯面無表情,不過看在丹哈特眼中,他覺得那更像是自暴自棄。

 

事實上,費堯的確是這麼想的。只要凡妮莎不把他勒死或勒得半死,就都隨便她吧。

 

眼見兩名同伴的使役接連現身,羅勒頓時心生警覺。他飛快地低下頭,果然看見自己的手臂上有淡淡的黑氣旋繞。只要不加以阻止,那黑氣就會立刻凝聚成黑霧,隨即化成人形,以著男人的姿態倚立半空。

 

「雪特啦,給我縮回去,我又沒叫你出來!還是你想出來後被掃把打回去?」羅勒惡狠狠地警告,「這裡可是鬼協,規定使役不得隨便……喂,夏歐、凡妮莎,妳們也快點回去芙樂奇和大叔的身體裡,否則阿薩伊這傢伙又要心理不平衡了。」

 

「王八蛋,你叫誰大叔?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發現!」費堯陰沉下臉,不悅質問。

 

「煩耶,誰應就是叫誰啦!」羅勒不耐煩地回嘴,左手一把抓起自己的右腕,「阿薩伊,給我乖乖的回……等一等,我好像聽見什麼恐怖的聲音?」

 

羅勒忽然閉上嘴,他轉頭面向著某個方向,一張小臉是無比嚴肅。他認真地傾聽周遭動靜,甚至連手指都反射性地搭上背後的掃把柄。

 

見到羅勒這模樣,其他人不免也心生好奇,他們有致一同地全向了同一個方向。

 

蒼綠的森林之中,除了風吹動葉片帶起的沙沙聲,真的還隱隱約約地傳來另一個聲音。

 

「羅勒……」

 

好像有人在呼喊著什麼。

 

「不是使役。」夏歐第一個發表意見,「沒有同族的味道。」

 

「是女孩子的聲音哪。」凡妮莎喃喃地說,下一秒卻是俏臉沉下,她使勁地勒住宿主的脖子,「費堯你說,是不是什麼女人追著你來的?除了老娘之外,你然還敢找別的女人?」

 

「放……放……」費堯臉色發青,也不知道是想說「放屁」還是「放開」。

 

「應該跟費堯沒關係,那聲音喊的好像是羅勒的名字?」丹哈特的一句話,馬上解救了差點被勒到沒氣的費堯。

 

凡妮莎不自覺地鬆開雙臂,認真地再次聆聽。

 

林中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這回可以更加清晰的聽見那聲大喊的內容。

 

「羅勒大人……」

 

乍聞這四字,所有人皆是一愣,而羅勒本人則是臉色刷成毫無血色的慘白。

 

他怎麼會忘了?這地方是鬼協,是捉鬼師和使役的大本營,而唯一會喊羅勒大人的捉鬼師就只有……

 

「羅勒大人!妾身來迎接你了啊!」提著洋裝裙擺的嬌小身影在羅勒等人的視野裡出現。

 

像是洋娃娃精緻的綠髮小女孩,正用著一種可怕的高速朝著羅勒他們狂奔而來,不止捲起了陣陣沙塵,還可以瞧見她的身後有著無數荊棘狀枝蔓在張牙舞爪地舞動。

 

這畫面實在太驚人了,費堯目瞪口呆、丹哈特倒抽一口氣,芙樂奇瑟瑟發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暈死過去。

 

「靠靠靠!是酢醬.雀絲!」羅勒慘叫出聲,全然沒了平日囂張的氣勢,「阿薩伊,快讓我們進去!」

 

年輕的小捉鬼師驚恐地將手伸向鬼協本部的牆壁,原先還浮繞在手臂上的黑氣眨眼沒入,漆黑的花紋瞬間自指尖攀沿到上臂。

 

同時採取行動的還有費堯和芙樂奇,他們兩人的使役亦是回到他們體內,並在最短的時間以黑紋呈現。

 

纏繞黑色花紋的兩隻手臂飛也似地探向了牆壁,石塊砌成的外牆剎那間發生異變。就像遇熱而軟掉的奶油,牆壁上立刻出現了三個可供人通過的缺口。

 

「丹哈特!」

 

「丹哈特!」

 

費堯和羅勒不約而同地將另一隻手抓向李文家長子。

 

「那、那個,不好意思了。」剛好位居中間位置的芙樂奇囁嚅地說道,他的雙臂忽然抓住了丹哈特,在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憑藉著超乎常人的巨大力氣,直接將丹哈特拉進了面前的缺口內。

 

中間的缺口立即收攏縮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芙樂奇會出手,不過那並不是會令人擔心的事。聽見身後聲音越漸逼近,十歲的男孩和二十五歲的男人互瞪一眼,同時也跨進了缺口之中。

 

眨眼間的工夫,石塊砌成的外牆便又恢復原來的平滑,找不到任何一絲的裂縫。

 

提著洋傘的綠髮小女孩在牆壁前站定,臉上並沒有露出懊惱之色。她理了理髮絲,又撫了撫洋裝,接著空著的手往旁一伸。

 

一柄小型的圓鏡子頓時置放在酢醬的手裡,銀髮褐膚的男人恭謹地站在她的身後。

 

確認鏡中的自己沒有絲毫瑕疵之後,酢醬將鏡子交還給自己的使役。

 

「真是的,羅勒大人居然見到妾身就害羞地跑走了……可是這樣的羅勒大人也好可愛!」酢醬捧著臉,碧綠色的眸子盈滿陶醉色彩。

 

「那一定是因為羅勒少爺許久未見到小姐,一時間才會感到害羞,不好意思同小姐見面。」沙夏出聲鼓勵,「小姐,這時候就更應該趁勝追擊,相信羅勒少爺會抵抗不了小姐的熱情,真心接受小姐的愛。」

 

不管是酢醬或沙夏,這一對捉鬼師搭檔顯然都是將羅勒的驚恐之情,擅自地另做了定義。

 

如果這時候羅勒在場,想必他會氣到跳起來大罵說:「去死吧,沙夏!原來就是你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那還用說嗎?因為妾身是打從心底深處,深深的愛慕著羅勒大人。」酢醬抬起手背,咯咯地嬌笑著,「沙夏,回到妾身體內吧,吾等要去尋找羅勒大人了。」

 

「謹遵命令。」沙夏低下頭,他的身形在一瞬間崩散成無數的黑色細小粒子。

 

這些黑粒一口氣鑽入了酢醬的手背裡,然後那隻潔白的手臂馬上浮現植物枝蔓般的妖異黑紋。

 

酢醬伸出攀著黑紋的手臂,掌心對著牆壁,方才出現過的異變又一次發生了,牆上出現一個可供人通過的缺口。

 

「羅勒大人,請你再稍待一會,妾身這就來了。」

 

綠髮碧眸的小女孩儀態優雅地提步踏入鬼協本部。

 

 

 

被拉進缺口內的丹哈特還沒意會過來,整個人就和站不穩的芙樂奇跌坐一團。

 

「嗚哇!」

 

「咿!」

 

慘叫聲疊合在一起,但很快又被另一陣更為悽厲的尖叫蓋過。

 

聽見那陣悽厲的尖叫,丹哈特駭得跳起,想要尋找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這裡不是鬼協嗎?為什麼會有那麼可怕的叫聲?

 

只不過丹哈特忘記他們此刻是被黑暗包圍住,在壓根看不見方向的情況下,他這冒然的動作反倒是使得他的身邊響起了一聲悲鳴。

 

「丹、丹哈特,你踩到我了……」芙樂奇的聲音在黑暗裡聽起來就像是快哭出來一樣。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丹哈特連忙道歉,一想起芙樂奇那柔弱的外貌,心中更是湧起強烈的罪惡感。

 

他想察看芙樂奇的情況,無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他完全不知該如何看起,又怕自己再次一腳踩到對方,只能僵著身體不敢隨意亂動。

 

「受不了,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啊?芙樂奇是笨蛋,原來丹哈特你也是笨蛋。」

 

隨著沒好氣的話聲響起,黑暗中忽然出現了緋紅的光芒,轉眼間光芒擴得更大,一下就還給丹哈特和芙樂奇清明的視野。

 

頂著鮮紅捲髮的英氣少女一手插腰,一手抓著緋紅色的光刺,眉毛挑得高高,形成一張略帶慍怒的表情。

 

「夏歐,不要、不要老是罵我笨蛋嘛。」芙樂奇爬了起來,縮著脖子,有些委屈地瞅著自己的使役,嫩葉色的眸子還泛著一層薄薄的霧氣,看起來好不可憐。

 

「什麼?你以為我願意罵你嗎?是不是在心中都認為我一天到晚在罵你?」夏歐卻像是沒看見那淚眼汪汪的模樣,她扔掉光刺,飛快地靠近芙樂奇,然後勒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握成拳抵住他的太陽穴,不客氣地轉動著。

 

芙樂奇立刻哀叫。

 

明明就是一幅欺壓與被欺壓的光景,看在丹哈特的眼中,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打情罵俏的意味濃厚。

 

丹哈特猶豫著自己該不該出聲打斷那對捉鬼師搭檔,畢竟他還有不少問題想問,例如羅勒他們為什麼沒在這,還有剛剛那陣慘絕人寰的尖叫……

 

「呀!不要啊!救人啊!」

 

丹哈特瞬間倒抽口氣,他趕忙東張西望,可是視野內確實沒有他們以外的人。而且這次的尖叫聲,聽起來就像是自牆壁後傳來的。

 

「是從隔壁通道傳來的。」夏歐當然也聽見那陣尖叫,卻沒有流露任何意外之色。她放開芙樂奇,飛到牆前,屈指敲了敲。

 

「隔壁通道?」丹哈特對鬼協很多事還是一頭霧水,只能像隻鸚鵡一樣,困惑地重覆著關鍵字眼。

 

「啊,丹哈特還還不知道啊……」芙樂奇眨去淚水,露出有些自豪的笑,「我們鬼協其實有很多通道的,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會隨機的進到不同的通、通道呢。不過這種從外面進來的辦法,一定要有使役在身體裡才有、有辦法執行。」

 

丹哈特這下是明白了為何不見費堯和羅勒蹤影的原因,想必是因為如此而被傳送到不同的位置去了。

 

只是有必要將這種進來的方式弄得這麼惡趣味嗎?

 

「既然如此,那剛剛的慘叫聲是……」丹哈特想問的是,這裡是鬼協吧?為什麼會出現那種簡直像發生命案的叫聲?

 

但是完整的句子還沒問出口,丹哈特就聽見了第三陣的叫喊。

 

「是酢醬.雀絲!酢醬.雀絲!求求妳千萬不要吃掉我──」

 

「看樣子……是、是有別的捉鬼師碰見進來的酢醬了。」芙樂奇刮刮臉頰,似乎是怕丹哈特誤會,他很快再補上一句,「請、請放心好了,酢醬平時真的不吃人的。」

 

……那非平時呢?丹哈特嚥下口水,對自家的小雜工送上同情之意。有這種恐怖的追求對象,怪不得羅勒只會想逃。

 

默默的為那些不知名的捉鬼師祈禱,丹哈特原本要再問芙樂奇他們接下來該去哪裡找羅勒,卻發現夏歐忽然把頭轉向緋紅光刺照不到的黑暗處,彷彿在凝視什麼。

 

接著,她說,「芙樂奇,來了。」

 

「嗯,我知道。」芙樂奇輕聲地回道。

 

來了?什麼東西來了?還是有誰來了?丹哈特完全摸不著頭緒,隨即他吃驚地看見夏歐迅速地回到芙樂奇的體內,包括地上的緋紅光刺也一併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周又重新被不見五指的黑暗籠罩。

 

可是就在下一剎那,大量的橘色光點忽然一口氣地自遠處逼近,一路來到丹哈特和芙樂奇的身旁。

 

這時候,丹哈特才看清楚那些光點原來是蠟燭的燭火。

 

兩側牆壁憑空懸浮著眾多的蒼白蠟燭,使得這條通道頓時就像是一座光之廊,只不過是給人一種奇異陰森感的光之廊。

 

蒼白的燭身、搖曳的火燄,丹哈特甚至覺得在前端盡頭似乎有黑影在慢慢逼近。

 

不對,不是錯覺,是真的有黑影逼近。

 

「丹哈特,不、不好意思……沒有問過你的意見……」芙樂奇囁嚅著開口,「但是,他們想單獨的先見到你。」

 

丹哈特不明白芙樂奇的意思,他愕然地望著身旁少年,再轉過了頭。他下意識地屏住氣,他已經可以看見黑影的外貌,那其實不是黑影,而是一抹覆著幽藍斗篷的頎長人影。

 

是光線的關係,才會讓人在乍見時以為那襲斗篷是黑的。

 

一望見那幽藍的斗蓬,丹哈特腦海深處的記憶立刻被啟動了,他想起第一次誤打誤撞來到鬼協旁觀會議的事。

 

當時所有的捉鬼師皆是身穿漆黑斗篷,只有四人的顏色和那些捉鬼師們完全不一樣。

 

於是李文家的長子知道芙樂奇口中的他們是誰了。

 

那名頎長的人影終於緩步地來到丹哈特和芙樂奇面前,遮住半張面孔的兜帽被揭了開來。

 

燭火照耀下,丹哈特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的面貌。

 

那是一名嚴峻剛毅的中年男子,頭髮一絲不茍地向後梳著,每一根都伏伏貼貼,沒有零亂地散落下來。一雙深灰近黑的眼睛在凝視人的時候,自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中年男子的視線落在丹哈特身上,他淡淡地開口:

 

「歡迎來到捉鬼師協會,丹哈特.李文,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為『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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