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充滿著粉色系和少女情懷的房間。

 

粉紅色的牆壁、白色的蕾絲窗簾,到處可見的可愛擺設,以及那像座小山一樣堆積在床頭的各式布偶。

 

而擁有這樣一個夢幻房間的主人,此刻仍蜷著身子,用棉被把自己包裹得緊緊,沉浸在夢鄉和今日溫暖的陽光當中。

 

突然間,門上的喇叭鎖「卡啦」地轉動半圈弧度,接著密閉的門板被人由外靜悄悄地推了開來。

 

一抹嬌小玲瓏的人影潛了進來。

 

人影先是在粉紅色的房間中央站定,左右看了看,目光再落在床舖上的那團隆起物。

 

然後,就看見人影採取了接下來的一連串行動──

 

先是將窗簾俐落拉開,緊接著是七手八腳地爬上椅子,站上書桌,雙手插腰,雙腳張開與肩膀同寬。

 

下一秒。

 

「起床了!一刻,該起床了!太陽曬屁股啦!」

 

幾乎是在那陣高分貝的叫喊砸下的瞬間,床上的隆起物也被嚇得彈震起,一把扯下棉被的同時,還爆出了一聲氣急敗壞的「幹!」。

 

從床上坐起的不是什麼楚楚可憐的柔弱美少女,而是和這個夢幻房間完全不搭的白髮兇惡少年。

 

此刻少年正目露戾光,猙獰嚇人的眼神像是想將踞立在桌上的小女孩給生吞活剝一樣。

 

宮一刻現在只覺得超級火大,被驚醒的心悸感加上起床氣,令他扭曲了本來就不是平易近人的臉孔。

 

今年十六歲,並且身為這個粉紅色房間主人的一刻咬牙切齒地擠出了咆哮,「織、女!妳他媽的來吵我睡覺做什麼?老子差點就能抓到那隻藍色的草泥馬娃娃了!只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那可是老子超想要的萌物啊!」

 

「萌物?有妾身萌嗎?而且你那只是在做夢,一刻。」站在書桌上的小女孩趾高氣揚的抬起下巴,順手撥了下烏黑的髮絲,投給一刻的眼神帶點鄙視,「你要感謝妾身哪,如果夢到自己抓到,醒來後不是會更失落嗎?所以妾身才會體貼的叫你起來。」

 

「……要是妳真的體貼的話,就不要穿著鞋子站在我的書桌上。」一刻面無表情地說道。

 

「一刻你真小氣,器量小的男人會不受女孩子歡迎的耶。」嘴上雖然這麼叨唸,但是織女還是依言跳了下來,只不過她的雙腳並沒有踩在地板上,而是奇異地懸浮在距離地面數公分的地方。

 

見到如此奇特的景象,一刻卻沒有露出任何大驚小怪的神色,他早知道眼前大剌剌侵入他房間的小女孩──不是人類。

 

本名為織女,真實身分也是神話故事中的織女的小女孩,是在前一陣子和一刻認識的。

 

當時的一刻只把她當做普通的小孩,在一場突來的車禍中保護了她,卻反使自己陷入瀕死的危機。

 

為了報答一刻的恩情,織女將身上的神力分予給他,救回他的姓命,連帶地還讓他成為自己的部下三號,發揮神力,幫忙消滅出現在人世間的妖怪。

 

直到現在,一刻還是搞不清楚織女究竟是來報恩,還是來脅迫人替她做事的。

 

耙了耙一頭凌亂的炫亮白髮,一刻重重地又倒回床上。管他現在是幾點,今天是星期六,他只想繼續睡到死。

 

心裡這麼想,一刻的眼皮也真的逐漸又掉下來。在即將闔眼的前一剎那,他想到剛剛織女的口中好像有出現「萌」這個字。

 

沒想到居然連神仙都懂得什麼叫做「萌」?

 

不,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了。畢竟神仙也都會玩臉書、用黑莓機,甚至能說法語……!

 

忽然砸在臉上的某種物體讓一刻猛然睜眼。

 

發現兇器是一隻小熊娃娃,而兇手絕對是房間中的另一人後,他陰沉著臉,惱火地瞪視向非要干擾他睡眠的織女。

 

這一看,他卻是暫時忘記惱火,心中改浮上大量的問號。

 

「妳這是在做什麼?」他狐疑地問。

 

穿著滾邊洋裝、有著細眉大眼的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頭抱走了兩隻玩偶,但又不像是準備砸人用的。

 

「這是綁架。」織女得意洋洋地說,嬌小的身子輕飄飄地浮起,靠近了窗邊。

 

假使一般人,只怕會對這發言失笑,一點也不認為有什麼好受到威脅的。

 

可是一刻不同,就算外表給人粗暴兇狠的印象──他和人打架時,則已經讓這變得不僅僅是印象──但是一刻實際上對可愛的東西毫無抵抗力,房間裡的這些玩偶更是他的寶貝。

 

一聽到織女吐出「綁架」兩字,他的臉色立刻變了。

 

「靠!有話好說,織女妳別給老子做什麼傻事!」他急迫的嚷,一顆心幾乎要提到喉嚨了。

 

「那一刻你起不起床?」織女露出潔白的貝齒,墨黑的眸子瞇得像細細的月亮,「不起來的話,妾身會進行撕票喔。」

 

說著,織女甚至作勢要將兩隻玩偶往窗外拋出去。

 

「幹幹幹!我起來了!老子起來了行不行!」一刻惱怒地大叫道,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床鋪,就怕織女真的會將他前幾天辛苦抓到的娃娃扔到窗外。

 

昨夜可是下過雨,萬一那兩隻玩偶沾上泥濘,他可是會心疼死的。

 

惡狠狠地瞪了從窗邊飛到他床上的織女,一刻發誓以後要禁止她看新聞,學什麼綁架、撕票。

 

靠,小孩子的腦袋裝這些只會有害身心。

 

或許是織女的外表稚幼的關係,以至於這名白髮少年總是會忘記她的真實年齡早就大到不可考。

 

「馬的,都已經沒睡好了,還要被妳這小鬼折騰……」一刻搶回織女手上的兩隻玩偶,怨恨地瞪了對方一眼。

 

「哎?一刻你不是說做了好夢嗎?怎麼又沒睡好?」織女困惑地歪歪小腦袋。

 

「老子不能一邊做好夢一邊覺得睡不好嗎?」一刻抓亂本來就亂的白髮,沒好氣地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死小鬼在吵,我一直覺得有聽到吵死人的大叫聲和一些乒乒乓乓的聲音。」

 

「小孩子在吵?妾身倒是沒聽見呢。」織女眨了眨黑亮的眸子,「不過也可能是一刻你的房間靠窗,隔壁屋子今天早上有人在搬家,說不定是他們家的小孩子在鬧呢。」

 

「搞什麼,搬家就搬家,是不會管一下自己的小孩嗎……好了,我要去刷牙洗臉,妳這小鬼也可以滾出我房間了。」話題結束,一刻不耐煩地進行催趕。他早上的脾氣本來就沒有多好,更不用說他方才是被嚇醒。

 

「真沒禮貌,怎麼能對淑女用『滾』這個字?你要用『請』才對。」織女跳下柔軟的床,老氣橫秋地指著一刻,「連這種基本禮貌都不知道的話,妾身會傷心的,部下三號。」

 

「請滾出老子的房間。」一刻拎起織女,趁她還沒反應要反抗時,動作俐落地將她扔到房間外。

 

雖然動作看似粗魯,其實力道全拿捏得精準。

 

織女也不氣惱,她早就知道她的部下三號是一個溫柔的人,只是那份溫柔一直被隱藏在兇戾的外表下,只有親近的人才能窺見。

 

「一刻,你可別拖拉太久,妾身和莉奈都等著你一起吃早餐呢。」織女撫撫裙子,不讓漂亮的小洋裝出現難看的皺折。

 

「我說妳啊,好歹加個『姐』字,是莉奈姐才對。」一刻嘆氣,「哪有妹妹是對姐姐這麼叫的?」

 

宮莉奈的妹妹,一刻的堂妹──織女在這個家,就是以這名義待下來的。她施了一點小法術,使得照顧一刻的莉奈毫不懷疑地就接受了她的存在。

 

「又沒關係,一刻你不是也時常會對莉奈連名帶姓的叫?」織女歪下頭顱,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而且妾身的年紀比莉奈大很多耶。」

 

一刻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想辯駁他會連名帶姓叫,是因為那位名義上是他堂姐兼照顧人的女性,老是會挑戰他極限的製造出凌亂與垃圾。不過當他聽完了後半句,他頓時放棄再糾正織女對莉奈的稱呼。

 

天知道織女是比他們所有人要大上多少歲!

 

「算了,當我什麼也沒說。」一刻揮揮手,舉步朝著廁所走去,順便隨口問出了一個問題,「織女,喜……」

 

話才剛出口,一刻自己就猛然的中斷句子。他停在原地,有種想給自己揮一拳的衝動。他本來是想問喜鵲還沒回來嗎,但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一點也不想要見到織女再露出寂寞的神情,那完全不適合那個趾高氣揚的小丫頭。

 

「什麼?一刻,你是要問妾身什麼嗎?」織女困惑的聲音從一刻身後傳來。

 

一刻鬆口氣,慶幸織女沒聽清楚。

 

「什麼事也沒有,妳快下去吧,叫莉奈姐先吃早餐。」他敷衍地說道,也不管背後的一對大眼睛是狐疑地盯著自己,直接大步地走進廁所內。

 

「砰」的一聲關上門,隔絕外面的視線,一刻吐出一口氣。他算了一下日期,自從五天前喜鵲替織女送信給待在天界的牛郎後,至今仍是毫無消息,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差錯,亦或是──遲遲找不到收信的那人。

 

一刻清楚得很,即使織女表面不說,但心裡依舊相當在意。

 

因為在過去無數年來,她的丈夫都會迅速地托喜鵲帶回充滿思念之情的回信。

 

而到目前為止的毫無音訊……究竟是代表著何種含義?

 

「媽的,那個蘿莉控牛郎最好是快點回信,拖拉成這樣還是不是男人啊!」一刻神情險惡地咋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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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