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然不知道發生在小木屋這邊的插曲,此刻的夏伊與高河豐正肩並肩地走在一條小徑上。兩側是一片茂盛的綠色,不時有蟲鳴鳥叫迴盪在耳邊。

 

夏伊的手裡拎著一只塑膠袋,裡頭裝著數量眾多的白色跟紅色絲帶;而在兩人的後方,已經有不少樹的枝條被紮上了白色的絲帶。

 

「學姐,只要綁上絲帶就好嗎?」高河豐一臉費解的問道,「一般夜遊不是還要燒金紙、過火盆,準備榕樹葉?」

 

「我沒有打算要玩那麼複雜的。」夏伊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只是單純的試膽大會而已。就兩個人一組,拿著手電筒尋找綁在樹上的絲帶,遵循著指示走到目的地,然後再取回我放在那邊的東西就可以了。」

 

「這樣啊。」高河豐理解的點點頭,隨即在夏伊的指示下,又挑了一根較高的樹枝紮上絲帶。

 

依照夏伊的說法,白色絲帶是去程的指引,紅色絲帶則是歸途的指引。

 

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大約十幾分鐘後,就已經將白色絲帶用得差不多了,而小徑也來到了一個分岔口,左右兩邊各有一條窄小道路。

 

但是高河豐卻發現,這附近有數個矮樹墩,那平整的切口就好像是被人砍斷一般。

 

「學姐,這些樹是被人砍掉的?」他只是單純的提出問題,卻沒想到一聲低啞嗓音忽地從另一邊響起。

 

「是我砍的。怎樣,小子,你有意見嗎?」

 

「哇啊!」高河豐驚呼一聲。突然出現的第三人讓他嚇了一跳,腳步也不由得向後退了一些,緊張的往聲音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一名佝僂著背脊的老人正從樹叢裡走了出來。

 

老人的頭髮灰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但是一雙眼睛卻看起來很有精神,此刻正沒好氣的瞪著高河豐。

 

夏伊卻像是早已熟悉了老者的身份一般,笑嘻嘻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哈哈,茂伯,好久不見。你脾氣還是那麼不好啊。」

 

「夏家丫頭,妳嘴巴還是那麼壞啊。」茂伯嗤了一聲,但顯然跟夏伊有一定的交情,並不在意她話裡的調侃之意。

 

看著一老一少互相損來損去,高河豐卻是一頭霧水。悄悄地往夏伊的位置挪了去,輕戳了戳她的手臂,壓低聲音問道,「學姐,妳跟那位老伯認識?」

 

「都忘了幫你介紹一下。」夏伊一把拽過高河豐,將他拉到身前,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動作,卻讓高河豐的手臂恰好抵在不該抵的部位上。

 

察覺到肌膚下傳來的柔軟觸感,以及剛剛用眼角瞄到的位置,高河豐的一張俊臉頓時覆上一層薄紅,慌慌張張的想要將手臂抽出來。

 

「那個,學姐……妳……我……」高河豐結結巴巴地想說些什麼,卻實在難以啟齒。

 

夏伊莫名其妙地看了高河豐一眼,對於他臉上的紅暈也沒有想太多,只是歸咎於他可能是熱到了。

 

「一個大男生,扭來扭去像什麼話啊?」夏伊鬆開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才笑著跟茂伯介紹道,「茂伯,這是我的學弟,你叫他小高就行了。」

 

接著,她又轉向高河豐那邊,爽朗地開口,「小高,這位是負責管理森林的茂伯,雖然脾氣有點壞、有點彆扭,不過是個好人。」

 

「夏家丫頭,妳說話可以再沒大沒小一點。」茂伯哼了一聲,不過眼底並沒有帶著怒意,顯然是默許夏伊這樣的說話方式。

 

「我個性直接嘛。」夏伊笑瞇了一雙細長的眼睛,中性俊朗的面孔讓人很難心生惡感。

 

茂伯撇了撇嘴,忽地將視線移向高河豐,上上下下地將他打量一遍,隨即搖搖頭。

 

「這小子眼帶桃花,看起來就是一副花心樣。夏家丫頭,對象要慎選啊。」

 

突然之間變成話題中心,高河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倒是夏伊率先開了口。

 

「茂伯,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啦。小高對女孩子很溫柔體貼的,而且他也沒有花心,對喜歡的人專情的很。」

 

「喔?他對妳很專情?」茂伯意有所指的問道。

 

「咦?」夏伊這時候才發現好像哪裡不對勁,她失笑地擺了擺手,毫無芥蒂的說道,「小高只是學弟啦,他是被我拖來幫忙的。」

 

「嘖,真無聊。」茂伯頓時對高河豐失去了打量的興趣,視線又重新鎖定在夏伊身上,「夏家丫頭,阿彩的吩咐有記在心裡吧?」

 

「放心啦,茂伯,我來這裡那麼多次了,哪次沒有不遵守?」夏伊語調輕快地說道。

 

站在一旁的高河豐只是愣愣地聽著二人對話。茂伯口中的「阿彩」,該不會是在小木屋見到的彩姨吧?

 

她吩咐了什麼?不就是……

 

「晚上不可以吹口哨,歌聲響起的時候也絕對不能出門。」

 

高河豐眼底的困惑之色更重了,但是看著如同在打啞謎的茂伯跟夏伊,他卻是不好介入對話,只能先壓下心底的疑問,等待著他們的交談告一段落。

 

又說了幾句話之後,茂伯才對著夏伊揮揮手,轉身走進樹叢裡了。順著他離去的方向望過去,高河豐依稀從葉縫中看到了一棟鐵皮屋就坐落在不遠處。

 

「學姐,茂伯就住在森林裡嗎?」高河豐忍不住問道。

 

「嗯啊,好像已經住了十幾年了。」夏伊邁開步伐,一邊走一邊說,視線則是迅速地掃過了附近的樹木,最後挑了左邊小路的第一棵樹,在枝幹綁上了紅絲帶,而且一綁還綁了五六條。

 

「要綁這麼多?」高河豐訝異地挑高了眉。

 

「要證明他們來過這裡的話,總是需要一些證據的。」夏伊翹了翹唇角,「我身上也沒帶什麼東西,只好用紅絲帶代替囉。」

 

高河豐表示理解的點點頭。在夏伊的眼神示意下,他接過了剩下的紅色絲帶,正準備按照吩咐將它們一一綁上樹幹,卻在不經意的回頭時,看到夏伊的肩膀上似乎有什麼在緩慢爬行。

 

「學姐,妳肩膀上好像有東西?」高河豐指著她的左肩。

 

「什麼?」順著高河豐的手指方向轉過頭去,夏伊頓時在自己的左肩膀上看到一隻在蠕動前進的毛毛蟲。

 

夏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瞳孔驟然收縮,臉色刷成一片蒼白地發出慘叫,手指拼命地扯著左邊的領口,想要將那隻毛毛蟲抖下去。

 

高河豐從來沒有想過,一向給予人帥氣從容感覺的夏伊竟然會如此害怕一隻蟲。眼見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高河豐連忙摘了一片樹葉,遞到毛毛蟲前進的方向,讓牠離開衣服,改而爬上樹葉,隨即再將那片葉子放進一邊的草叢裡。

 

「沒事,沒事了,學姐,我已經把蟲弄走了。」高河豐對著夏伊露出一抹安撫的笑。

 

「真的?」夏伊有些不安地覷著他,眼角有點紅紅的,那無助的神態頓時讓高河豐的心臟一跳。

 

「小高,我身上真的沒有蟲了嗎?」夏伊拉了拉他的衣角。

 

「嗯嗯,真的。」高河豐胡亂的點點頭,覺得自己的耳朵跟臉好像又燙了起來。

 

「那就好。」夏伊總算鬆了一口氣,她拍拍胸口,對著高河豐有點靦腆地笑了笑,「你別跟其他人說喔,其實,我超怕那種會蠕動的蟲……」

 

「蚯蚓跟蠶寶寶也怕?」高河豐隨口一問,卻看到夏伊的臉色又是一白,扯著他衣角的手勁也重了一些。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再說出這幾個字的。」高河豐忙不迭的道歉,只不過視線卻總是不受控制地往夏伊滑去。

 

明明是一張帥氣度更勝男生的中性臉孔,但是看著夏伊慌張到如同小動物般的不安舉動,高河豐此刻卻覺得眼前的學姐可愛到不行。

 

為了轉移注意力,以免自己老是忍不住地覷向夏伊,高河豐輕咳一聲,乾脆將先前在意的疑惑問了出來。

 

「學姐,為什麼晚上聽到歌聲不能出門?唱歌的人是什麼危險人物嗎?」

 

「這個啊,」夏伊撓撓頭髮,露出了有點複雜的表情,「該怎麼解釋呢?就當做是這座森林裡的習俗吧。」

 

「學姐有聽過歌聲嗎?」高河豐忍不住問道。

 

夏伊忽地沉默了下來,白皙的面孔也覆上了一層嚴肅。察覺到氣氛驟然一變,高河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一顆心不由得揣揣不安。

 

但是下一瞬,他卻看到夏伊的嘴唇張合,吐出了幾個字。

 

「我聽過。」

 

高河豐詫異地睜大眼,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夏伊抬起手,似乎不讓他開口,她自己則是繼續往下說。

 

夏伊的聲音很輕,長長的睫毛垂下,就像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

 

「我也是偶然聽到的。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是歌聲非常的美,讓人想一直聽下去……我那時候差一點就要走出小木屋了,要不是茂伯那天剛好有事來訪,還留在屋子裡,看到我要打開門時,一把將我抓住,不然我也不知道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走出屋子……會遇到不好的事嗎?」高河豐百思不得其解。

 

「聽說會被森林抓走。」夏伊忽然抬起眼,對著高河豐彎出戲謔一笑,「才怪,我騙你的啦。」

 

「咦咦咦?」咖啡色的眼睛錯愕地眨了眨,高河豐看著笑瞇瞇的夏伊,哪裡還找得到先前的嚴肅模樣、

 

「小高,你真好拐,連我胡說的東西都相信。」夏伊拍了拍高河豐肩膀,隨即提著塑膠袋往前走,準備將剩下的絲帶都綁在樹上。

 

但是,高河豐心底的疑惑並沒有因為夏伊的說詞而減少,相反的,問號越來越多了。他不認為夏伊是隨口胡扯,至少在夜晚聽到歌聲響起而走出門的話會發生什麼事,似乎不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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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