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眸亮起不祥的光芒,珊琳無預警地厲嘯一聲,瘦小的身子像支箭地衝出。目標不是別人,赫然是昏迷未醒的楊青硯!

誰也沒料到,珊琳又會將楊青硯視為目標。

「該死的,我居然忘了做保護措施!」柯維安急得臉色大變,也不顧自己還有沒有餘力,抓起毛筆,就想往楊青硯的方向揮灑金墨,建立結界。

而有人的動作比柯維安還要快。

「沒力就滾去一邊待著!」一刻一扯住柯維安的衣領就往旁邊扔,自己腳下步伐則是加速,一箭步擋在楊青硯身前,手指花紋延伸至空中,化為實體螺旋光紋。

沒有遲疑,一刻伸手探進光紋裡,從中迅速抽出一柄長如利劍的白針,一身強悍氣勢如同在遏阻他人越雷池一步。

與其同時,楊百罌和曲九江則是直接迎擊上珊琳的攻勢。

即使靈力幾近用盡,楊百罌還是將之注入符紙當中,使多張符紙在她的手中攤展開來,堅硬一如金屬摺扇。

符扇在楊百罌的操控下就像有了生命,接連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的鋒利弧光,每一道都步步進逼著珊琳。

然而珊琳的每一次閃避看起來是如此輕而易舉,她的身影時而消逝、時而出現,下一秒竟是躲開符扇,欺近楊百罌的身前。

珊琳宛如吐息的吐出咯咯笑語,「楊家小當主,妳等於是我訓練出來的,我會不了解妳的招式嗎?更重要的是,妳現在……」

珊琳的笑聲天真爛漫又無比惡毒。

「可比不上妳那成為神使的半妖弟弟了。」

楊百罌的瞳孔因為那些鑽入耳內的話語而猛地收縮,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當面狠狠摑了一掌──強忍著畏縮,又不敢置信。

珊琳的笑聲更加高亢尖銳,可是旋即自旁逼來的白色光刺就讓她凜了眼神。

那抹瘦小的身影立即消失在楊百罌的面前,再出現時是浮立半空。但是那白色光刺就像早已預測到她的動向,她一出現,光刺的尖端也隨之到來。

珊琳變了臉色,假使不是她手中飛快湧冒出黑色藤蔓,及時纏捆住光刺,恐怕她的身上就要多了一個窟窿。

「下一次,我要刺進妳那醜得要死的眼睛,垃圾。」紅髮銀眸的青年拉扯出獰笑,不因自己的攻擊受到限制,情緒就有所影響。相反的,那份戾氣是比之前的任一時候還要高漲,「我會連著那些神經將妳的眼珠拉出,佔據我家七年位置的代價,可是很大的。」

「連神力都控制不好,就證明你只是一個卑下的、無用的半妖。」珊琳細細的嗓音像是蛇在嘶著氣,她的紅眼珠滿是惡意,「你當不成神使的,曲九江。就算你締結了契約,你天生就是個妖怪,永遠也當不了神明的使者。小白很快就會發現這件事,他會知道你一點用處也沒有!」

雖然不明顯,曲九江握持光刺的手臂確實是微微地震了一下。

珊琳知道自己的言語是毒,可以簡單就侵入他人內心,腐蝕對方的頑強。只是在她欲再次吐出那些含帶毒素的話之前,另一聲怒喝卻是比她快一步地撼動黑夜。

「媽的,曲九江!」一刻仰頭大罵道:「我他媽的都聽一個男人說我願意……我他媽的就是選你了!你要是敢動搖就等於是削我面子!別聽那傢伙的廢話,動手就是了!否則寢室裡的那箱草莓蘇打,就等著被我扔出去!」

「不……不是吧,小白,你最後一句的威脅根本就弱爆了,倒不如別加還比較有魄力啊!」柯維安哀叫出聲,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可是當他望見曲九江的手又比任何時候還要穩,銀眸甚至閃動凌厲的光芒時,他的手頓時停在半空。

「呃,不是吧……」同樣的一句話,柯維安這回的語氣卻是大大不同。

草莓蘇打?難道那種甜得膩死人的飲料,真的是曲九江的弱點?

「那是……他從小就喜歡的飲料。」另一道聲音低低的說。

柯維安轉頭,看見站在一邊的楊百罌神情有些茫然,彷彿連剛才那句話都像是無意識的說出。

「班代,妳還好嗎?對了,妳的腳上還有傷!」柯維安猛然想起這事,急忙想勸楊百罌坐下休息,「班代,坐著對妳的傷口比較好。我是覺得不用擔心曲九江,畢竟小白都選了他了。」

「那麼,為什麼不……」楊百罌的聲音乍然而止,再吐出已是和往常無異的語調,「沒什麼,我的傷沒事。」

柯維安注意到對方那雙美麗的眸子似乎掠閃過一瞬的痛苦,可是他以為楊百罌是在強忍著傷口帶來的不適。

見楊百罌拒絕示弱,柯維安也不再多說,注意力又放回到珊琳和曲九江的身上。

曲九江不知何時已掙脫了黑藤,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著珊琳逼近、再逼近。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手中的白色光刺隨著他的每一次攻擊,都在逐漸地改變形狀。等到他再次揮動出凌厲的一擊時,抓握在他指間的已然是一把烙著熾白花紋的長刀。

第一次的突刺落了一個空,但是緊接而來的第二次突刺,卻是讓珊琳瞪大眼,幾乎反應不過來。

那是另一把長刀……曲九江運用神力所生成的武器,居然是兩把刀!

紅髮青年眼裡的戾氣和興奮燃至最熾。

接連不停的刀勢逼得珊琳避無可避,原先的靈敏也變得狼狽。即使她召喚黑藤,但曲九江的雙刀卻是比她更快。

終於在一個猝不及防間,曲九江的刀尖突破了珊琳的防禦。抓準對方下意識欲閃,卻暴露出空隙的剎那,他毫不猶豫地長腿一掃,將那具瘦小的身子重重踹飛出去。

珊琳撞上了祠堂的其中一面外牆,石製的牆壁甚至在她背後迸裂出裂痕,由此可看出曲九江的那一腳力道有多大。

不待珊琳滑墜至地面,曲九江的身影頓如鬼魅襲來。

他雙刀交叉,眼看轉瞬間就要割開珊琳的喉嚨。

柯維安倒抽一口氣,映在他眼中的曲九江,其神情殘忍得簡直像樂在其中。

「曲九江!」

但是這聲驀然砸下的厲喝,讓曲九江咋了下舌,攻擊角度一改,兩把刀的刀尖還是深深地刺入石壁裡。它們彼此呈「X形地交叉,然而鋒利的缺口卻沒有劃開珊琳的皮膚,陷入她的喉嚨。

兩把白紋長刀的刀尖不止是刺入石壁,還將珊琳雙肩的衣物布料也釘在其中。

綠髮紅眼的小女孩就像蝴蝶標本地被人制於牆上,長刀一左一右交叉在她的脖子前,留下足夠的空隙。只要她不隨意掙動,就不會在喉嚨上開出一道口子。

見到這一幕,不單是柯維安鬆了一口氣,就連一刻也鬆放一瞬間緊握白針的手指。

神使的職責是消滅妖怪,可不管怎樣,都不該、不該將殺戮視為一種樂趣。

「我只說一次。」一刻收回了自己的武器,一步步地走向前,「曲九江,我的神使不准是殺人狂……別想抓我語病,你知道老子是在指什麼!」

「這種無意義的仁慈,有一天只會害到自己,小白。」曲九江冷笑,可是也沒有再對失去反抗能力的珊琳做進一步的攻擊,「我的神要是死了,我也會感到苦惱。你可得好好的保護自己,別因為無聊的小事就掛掉。」

「操!在這之前就少咒我死!」一刻直接回予了一記中指。

柯維安發現自己還是不習慣小白滿嘴髒話,他認識的小白應該是不愛說話又低調……偏偏小白在出口成髒的時候,那模樣還真適合他。

柯維安第一次覺得,原來有人就是適合罵髒話的。

啊,不對、不對,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間點……柯維安趕緊搖搖頭,準備回頭看楊百罌打算如何處置珊琳,又或是想詢問什麼問題,畢竟七年來遭受珊琳欺騙的人是她。

只不過柯維安這一轉頭,他的表情當場凍結。

楊百罌還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本的位置。

那名褐髮女孩的眼眸睜得大大的,裡頭混著茫然、痛苦、脆弱,還有更多旁人不明白的情感。豔麗的臉蛋如今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眼下的一點淚痣看起來就像淚水溢落,沾染在上。

可是,這些都不是讓柯維安表情凍住,背脊發冷的原因。

柯維安看的是楊百罌的心口。

在那裡,一條純粹闃黑的細線,正在無聲無息又快速的往下生長。

「我的天……我的天!小白!」柯維安驚恐地大吼,尾音因為拔得過尖還呈現了分岔。

但是一刻完全沒心思多在意柯維安顯得可笑的聲音,在他一望見楊百罌的胸前有條黑線在生長,他的表情瞬間扭曲了。

只要是神使,都能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剛成為神使的曲九江不知道,可他看得見。他瞇起了眼,不明白自己的雙胞胎姐姐身上,為什麼會忽然多出一條線。

「那是什麼……那該死的是欲線!」一刻的呻吟猝然變成了咆哮,「曲九江,阻止你姐!不管用什麼方法,就是阻止她!」

最開始的時候,曲九江和楊百罌兩人都還沒有理解過來一刻的咆哮是帶著何種意思,直到「欲線」兩字真正的烙進他們的腦海裡。

欲線,由失衡的欲望具現出的欲望之線,一旦長及觸地,就會招來──瘴!

楊百罌是狩妖士,她聽過欲線的事。她駭然地低下頭,卻什麼東西也看不見。

可是她知道,那條欲線一定還在持續增長著,否則曲九江,她的雙胞胎弟弟,就不會露出像是被人重擊的表情。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所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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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