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紫按下暫停,抬起頭,「都看清楚了吧?」

「是看清楚了,帝君,可是我有一個疑問。」灰幻的眉頭緊皺,「那東西自稱情絲,可就我所知,情絲一族的眼睛……」

「不是這種顏色。」接在灰幻後說話的赫然是紅綃。她斂起了嬌媚的笑意,姆指無意識地置於唇邊抿著,「情絲,其形體不定,化為人形時則定是淺紅眼瞳。能讓他人忘卻,對過去忘卻,對情感的忘卻,對自身的忘卻。在此族當中,能夠以『情絲』為名的,則只有……一族之長。」

「紅綃,妳知道的真詳細,不會是為了帝君特地查過資料吧?」惠先生驚訝又敬佩的說道。在他記憶中,要紅綃背出各族妖怪的特徵,還不如要求她背出元素表比較快。

只不過惠先生這一問,換來的卻是紅綃的一記白眼。

「為了帝君,要奴家上刀山下油鍋,奴家都願意。但奴家可不需要特別查,惠先生,你是老人癡呆了不成嗎?」

「等等,我在你們之中可是最年輕、最小的那個耶!」

「可惜外表最老哪,惠先生。你忘記紅綃有一部分情絲的血統嗎?她會比我們清楚情絲的事,也是理所當然的。還有解說費,別忘了給,這就不在公事的範圍啦。」范相思笑瞇起一雙狡黠的貓兒眼,向惠先生伸出手,白皙的掌心向上。

沒理會眼前的勒索戲碼,胡十炎留意到安萬里的神情有絲異樣。

那名總是掛著溫煦微笑的年輕男子,就像還未回神的凝望著牆上投影,就算那畫面已不見青煙人形的蹤影。

「安萬里,怎麼了?」

「……眼睛。」安萬里在半晌後才像拉回了神智。

可是誰也不能理解他的低語。

感受到同僚們的疑惑,安萬里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走至張亞紫身邊,向她借用了筆電。

就見影片飛速倒退,接著畫面定格在青煙凝成的人形上,那一隻詭譎的幽藍色眼睛被特意放大了數倍。

「紅綃,情絲一族會因某些變異,造成眼珠顏色的改變嗎?」安萬里的眼瞳銳利,筆直地望著在場和情絲有關的妖冶女子。

「絕對不會。」紅綃幾乎是想也不想地說了,她撫上自己的眼角,「就算是和他族混血,只要有一丁點情絲的血統在,無論多稀薄,眼珠也還會是淺紅色。副會長,奴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奴家是多族混血,可奴家的眼睛顏色,也還是受情絲的血統影響。」

「那顯然影片裡的就是個冒牌貨。」灰幻斬釘截鐵的說。

「別蠢了,灰幻。」紅綃當即反唇相譏。

「情絲一族的『情絲』才不是一般的小妖會知道的名字,不,別說是小妖,你也不曉得那是族長的專用名吧?奴家問你,你難道知道有別的妖怪能使人忘卻記憶,還會如青煙的形體不定嗎?更何況,忘卻的還不是普通人類,是符家的水中籐……嘖嘖,奴家覺得,你是腦袋裝石頭了吧?」

「紅、綃!」

「要打起來了嗎?要打起來了嗎?我會拍下好照片上傳,然後收費唷,肯定能大賺一筆的。光是想到我的荷包要滿滿,就忍不住讓人有點小激動呢!」

「媽啊,拜託妳別這時候火上加油和只想著錢了,范相思!老大在皮笑肉不笑了啊!」

惠先生忍不住要感到胃痛,他趕忙從外套口袋翻出藥瓶。

而他擔心的事並沒有真的發生。

紅綃和灰幻之間的氣氛雖然煙硝味重,但不代表他們就忘記了張亞紫之前的警告。兩人很快又都尋回理智,雙雙看向安萬里,等待他給出一個說法。

「老狐狸,收起你彎彎繞繞的那一套,直接告訴我們你想到什麼了。」胡十炎捏熄了原本要砸出去的狐火,示意安萬里長話短說。

「你再喊我老狐狸,我都要懷疑自己的種族不是守鑰了,十炎。」安萬里揉著額角嘆氣,旋即話鋒一轉,「守鑰一族的結界,是專門針對『唯一』的。七百年前,『唯一』在四大妖的合力圍捕下,成功被我族的長輩封印……」

「安萬里,長話短說的意思你不懂嗎?」

「我是在長話短說了,否則大夥就得多聽我重新敘述當年封印的詳細歷史……那可就真的相當長了。『唯一』被封印,身軀分散各處,但只有一處的封印,是部分的百年妖怪皆知道的。」

「……岩蘿鄉,西山。」胡十炎慢慢地說道:「由我妖狐族看守。我沒參與過那次戰事,但是我確實聽聞過,為了預防有心人士試圖破壞封印,重新喚醒『唯一』,守鑰才會將『唯一』的身體分割,將這些封印都安置在不同的地方。除了西山這處,其他地方的封印就只有守鑰,以及被他們委託看管的妖族才知曉。」

「正確的說法,是只有那一位負責封印的守鑰才知道,我和其他族人同樣不得而知。雖說到現在,守鑰一族似乎也只剩我一人……」安萬里的語氣不自覺地流露感慨。他摘下眼鏡,如同要掩飾眼中更多的情緒,垂眼擦拭起鏡片。

「你不會無故說起這些,安萬里,難道你要告訴我們……」張亞紫若有所思地瞇起鳳眼,「情絲,跟『唯一』的封印有關?」

「您說得沒錯,帝君。」安萬里戴回眼鏡,用著平靜的口吻,在會議室中扔下了驚人的訊息。

「每一處的封印都含有關於下一個封印的情報。在修補西山封印的時候,我從中得知了另一個封印是交由情絲一族看守,同時也發現了原本的封印力量開始衰減。七百年一循環,封印減弱的時機的確也到來了。十炎,你還記得『唯一』是怎樣的存在嗎?」

「就算不曾親眼見過,我等也不會忘記妖族的災難。唯一,獨一再無二,髮絲如青白煙氣,眼瞳幽藍,能令眾妖受其污染,喪失原本心智,陷入狂暴,並且一心只會為『唯一』……慢著。」胡十炎倏地收住話,他似乎從中發現什麼,青稚的小臉閃過愕然,「狐狸眼的,你該不會是懷疑……」

「我懷疑情絲一族的族長,就是被污染了。」安萬里平靜的說,「她的眼睛,和當年我所見到的被污染者,一模一樣。」

沒有人懷疑安萬里的話,在場之中,就唯有他曾目睹過七百多年前的那場妖族災難。

會議室陷入了死寂,最末是被一聲口哨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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