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天聖

走在涼爽的林間小道上，川芎邊牽著張果的手，邊打量周遭環境。不得不說，這遊戲貼心到讓人有點受不了的地步。自從他們決定要前往紅之關後，路上就會不時出現發著白光的指標，上頭還標示著「請往前走」、「再幾分鐘就可到達目的地」諸如此類的標語。

就像現在，川芎本來想要走向左邊的岔路，結果又一個亮著光點的指標憑空跳了出來，這次不是箭頭型，而是一個叉號。

「藍采和，遊戲不是這樣玩的。」川芎點開通訊器，沒好氣的對著另一邊的藍髮仙人說道，「拜託你就讓我們好好闖關，有野薔薇指引就很足夠了，那些指標通通給老子拿掉。」

「可是我擔心哥哥迷路嘛。」光屏裡的少年對戳著手指，看起來很是無辜。

「我又不是張果那個路癡。」川芎彈了下舌頭，對於自己的方向感還是很有自信的。

被點名的小男孩挑高了眉毛，表示無聲的抗議。

川芎看也沒看他一眼，僅是伸手揉亂張果那一頭黑髮，於是張果又安份的垂下眼，像是在看著自己的鞋尖發呆。

「確定、肯定、真的要拿掉路標嗎？」藍采和又問了一次，「有路標指引的話，哥哥也可以快點來到我這關。」顯然後頭那句才是他的真心話。

「拿掉。」川芎毫不猶豫的說。

「哎，好吧。」藍采和很是惋惜，但對於川芎的要求他幾乎是不會違逆的。

隨著通話結束，原先還飄浮在半空中的路標也跟著散逸成點點白光，消失在眾人眼前。

「那麼……現在就由我來替大家引路吧。」野薔薇的右手一翻，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根小旗子，笑盈盈的說道；而南瓜手偶的小短手上頭也同樣握著一桿旗子。

「唷，黑眼睛的小姑娘，還有那個人類，跟著野薔薇走就對了。她雖然胸部不大，但是認路的水平很ㄍ……嗚！」

野薔薇乾脆的把旗子塞進南瓜手偶的嘴巴裡。

對於超不會看氣氛的南瓜手偶，川芎已經懶得說什麼了。要這個手偶安靜幾秒鐘，就跟藍采和的那根蘿蔔突然變成無口屬性一樣是不可能的任務。

跟著野薔薇的腳步，一行人穿過由兩側樹木圍攏而成的小徑，一片寬廣草地頓地在眼前擴展開來。

草地上頭立著一座低矮木房，門上掛著一個小牌子，刻著紅之關三字。

「灰之關是曹大人，紅之關應該是李大人。」艾草從地獄犬的背上滑下來，做工精緻的繡花鞋輕巧地落於草地，「吾去敲門。」

正當艾草即將接近大門時，一陣光芒無預警地迸濺出來，貝洛切爾立即一把叼住艾草的後領，將她往後帶；而川芎則是一個箭步上前，護在艾草前方。

只是光芒退去之後，出現在眼前的物體卻讓川芎愣了一下。

約莫十來個小腿肚高、看起來滑不溜丟又充滿彈性的綠色果凍狀生物，正在那邊蹦蹦跳跳的，它們的頭上還出現了一行小字。

可愛又迷人的史萊姆出現了，你捨得打倒它嗎？

「靠杯！這啥小啦？」川芎愕然的看向那些果凍狀生物，殊不知天生兇惡的眼神立即讓它們瑟縮的擠在一塊，鑲在上頭的大眼睛還泛著點點水光，害怕又充滿防備的看著川芎。

川芎的臉差點黑了一半。他什麼都還沒做吧，哭成這樣會讓人搞不清誰才是反派啊。

「這可是我心愛的公主所研發出來的史萊姆呢，攻擊力不高，可以當作寵物飼養。」野薔薇的臉上漾出微笑。常跑黑荊棘實驗室的關係，她自然知曉對方最近又創造了什麼。

先不管野薔薇口中的公主興趣居然是史萊姆，川芎低頭看著似乎是想要抵禦他們的果凍狀生物，眉頭一皺，直接舉起腳往它們的上頭跨了過去，輕而易舉的來到門前。

絕對性的身高差讓那些史萊姆們露出了備受打擊的眼神，它們就像是覺得自尊心受損般的嚶嚶啜泣，大滴大滴的淚水頓時從眼裡掉了出來。

它們一邊哭還一邊往著同伴的頭上一蹦，竟是想要疊高身形，好阻止川芎的侵入。

「讓開。」張果往前一步，簡潔的兩個字卻是充滿壓迫感，驚得史萊姆們慌亂的滾作一團，撲啾撲啾的聲音此起彼落的響起。

川芎已經不忍看向史萊姆了，他舉起手敲了敲木門，叩叩叩的清脆音節過後，卻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嗯？」川芎疑惑的又敲了幾下，屋子裡仍舊安安靜靜，就像是主人不在家一樣。

艾草見狀，也跟著走上前去，在那些史萊姆面前蹲下身子，一雙漆黑圓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它們，誠懇地開口。

「史萊姆先生，吾有事想拜訪李大人，可否告知李大人的去向。」

或許是艾草的眼神真摯，也或許是她的外表看起來不具備攻擊性，史萊姆們如同在交換意見般的發出窸窣聲響。

沒多久，它們就開始移動身形，整齊有致的在草地上排出一個略帶弧度的箭頭形狀，方向正是指著小木屋的後方。

「非常感謝爾等幫忙。」艾草直起身子，對著史萊姆們有禮的一躬身。

撲啾撲啾，如同綠色果凍的史萊姆再次蹦跳了起來，卻是親親熱熱的就想蹭向艾草。

「失禮了，小姐。」不知何時解除地獄犬型態的黑髮男人，毫不費力的將艾草抱了起來，讓那些史萊姆們撲了個空，反倒對撞在一塊，大眼睛裡頭紛紛浮現了一圈圈蚊香圖案。

貝洛切爾雖然噙著優雅微笑，但是看向柔弱無害的史萊姆時，金瞳卻是不帶任何笑意。僅僅是釋放出些許的地獄犬威壓，就足以讓那些史萊姆驚慌失措的從身邊四竄而開。

川芎再一次覺得，前來闖關的他們真的超像反派角色。不過既然已經獲得了關主的所在位置，他也就不客氣的往著屋子後方繞了過去。

終於把嘴裡的小旗子吐掉，南瓜手偶看著那些在草地上彈來跳去的史萊姆，頤指氣使的嚷道：

「野薔薇，那不是妳喜歡的黑荊棘製造出的東西嗎？快，快去抓一個來給我看看。」

「你說錯了，細細。」野薔薇跟在川芎等人身後，慢悠悠的說道，「我在意的只有黑荊棘，會佔去她注意力的東西，我可是……一個都不喜歡，就算只是史萊姆也一樣。」

深棕色的漂亮眸子往著史萊姆們看了過去，頓地讓它們驚恐地發出咿的一聲，身體抖得像是秋天的落葉。

「不過，我也不想做出惹黑荊棘不高興的事。」野薔薇移回視線，白淨的臉蛋上掛著和煦微笑，緩緩地跟著川芎繞到屋子後。

屋子後方又是另一條小路，筆直的通往一處湖泊。遠遠看去，可以發現那邊正坐著一道紅髮身影，狀似悠閒的在釣著魚。

川芎剛想邁步繼續往前走，後方的艾草卻是輕扯了扯貝洛切爾衣角，白瓷般的小臉上有著一抹侷促。

「貝洛切爾，還請放吾下來。」

被人抱著走路跟乘坐座騎是兩回事，艾草不是很習慣這樣的對待，希望可以儘快的讓自己腳踏實地。

「抱歉了，小姐。」貝洛切爾露出歉意一笑，順從的將艾草嬌小的身子放了下來殘留在掌心的溫度他眼底的情感變得越發柔軟。

野薔薇忍不住往那名一向予人優雅形象、卻讓人摸不透的學長多看了幾眼。在艾草身邊時的貝洛切爾，就像是徬徨飄離多年後，終於尋到了真正的歸依所在。

艾草小小的身子充滿包容力，個性雖然內斂嚴謹，然而一但與之接觸後，就會不知不覺被她所吸引，漸漸的沉溺其中，再也難以自拔。

就像現在的貝洛切爾，以及白蛇、拉格斐；如果再算上地獄君主之女的話……

野薔薇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頰邊的酒窩深深，看起來很是甜美。只是這抹笑落在南瓜手偶的眼裡，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重新恢復地獄犬真身的貝洛切爾跟在艾草身邊，與川芎等人逐漸的往著目標接近。

湖泊澄澈，水光粼粼，在微風的吹動下不時盪出一圈圈漣漪；而在湖邊的大石上正坐著一名紅髮男人，嘴裡咬著煙，看似悠閒的在釣魚。

不過走近一看，就會發現到他叼著的煙並沒有裊裊煙絲冒出，反倒是被他慢條斯理地一口口咬著，原來是香煙糖。

聽到一行人的腳步聲，李凝陽微側了下頭，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經將所有人盡收眼底。

「好久不見，林先生、城隍。」李凝陽對著略有些交情的兩人點了下首。

「野薔薇、野薔薇！那個長得像是黑道大哥的是誰？本大爺的名單裡居然沒有他！」南瓜手偶一邊瞄著面生的男人，一邊與野薔薇咬耳朵。

「細細，你名單裡沒有的人……可多著。」野薔薇輕緩的回應，「那是東方仙人，八仙之一的李凝陽。就連跟在林先生身邊的那位，也是八仙呢，你沒有被砍掉腦袋真是幸運。聽說仙人出手都是快狠準，不會讓你感到一絲痛苦的。」

「咿、咿──南瓜是保育類生物！嚴重抗議虐待南瓜啊！」揮舞著小短手，南瓜手偶哆嗦著嚷道，聲音不大，卻足以被李凝陽聽了進去。

只見左眼下有道小疤的男人側過頭，唇畔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什麼時候南瓜變成保育類生物了？需要我替你的小腦袋開個洞，讓思緒清楚一些嗎，南瓜先生？免得無用的南瓜泥堵塞住你的大腦。」

南瓜手偶反射性抱住腦袋，緊張兮兮的瞅著李凝陽，就怕對方會提起立在腳邊的長槍，用槍尖親切的替它開了好幾個洞。

有著一頭赤紅短髮的男人，雖然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給一種菁英份子的感覺，可是那雙杏仁狀的瞳孔卻讓南瓜手偶越瞧越覺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

天啊！好可怕！不要看它、它只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南瓜！

野薔薇顯然很滿意南瓜手偶陷入安靜的狀態，她施施然的立於一旁，看向詢問完任務後，神色變得古怪不已的川芎。

艾草那張凜白小臉雖然沒有明顯起伏，只是一雙黑眸卻也微微瞠大，這是她吃驚的表現。

究竟是怎樣的任務，會讓那兩人露出如此表情？野薔薇的好奇心有些被挑起。就連貝洛切爾也關切的注視著艾草。

「李凝陽，你這任務是認真的？」川芎看著先前李凝陽直接遞到他掌心裡的紙，上頭標注了紅之關的任務，只是那一行「捕捉呂洞賓」的小字，讓他越看眉頭是皺得越緊。

「我看起來是在開玩笑嗎？」李凝陽將問題拋了回去，在注意到水面上的浮標輕輕動了幾下，他又重新拿起釣竿，將魚線再放得更出去一些。

好吧，的確不像。川芎默默的想，將那張紙條塞進口袋裡，隨即他像是想到什麼，隨口問道：

「你家門前的史萊姆是怎麼回事？」

「你不覺得，它們要哭不哭的樣子很可愛嗎？」李凝陽懶洋洋的挑起唇角，那上勾的弧度竟看起來很是愉快，「會讓人想好好欺負一下。」

川芎一陣惡寒，不知為何，那些史萊姆的顏色讓他想到了某個人。

不不不，只是錯覺而已。川芎甩掉腦海裡的想法，牽著張果的手就要離開。只是走了沒幾步，慵懶的嗓音再一次的響起。

「林先生，奉勸你一句，洞賓的關卡不要待上太久，很容易讓人煩躁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艾草與川芎一頭霧水。